第二天,准备到一半,常鸿才发现了不对。进电影院之前要过安检,像杀虫剂,电击棒这种都东西他没法带进去,至于扩音喇叭和强光手电筒这种估计也会被没收。
常鸿有些无奈,把东西放在家里,两手空空出了门。虽然一时还没想到好法子,但那鬼不管的话,只会愈来愈强,再拖下去就更难办了。
心里焦急,脚下不禁快走了两步,等到了电影院楼下,他已经小出了一身汗。常鸿直愣愣走进电梯,才发现电梯里其他几位隐隐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个点子。
他坐着电梯又下了楼,在大街上闷头跑起步来,等到浑身沾满汗水,汗味已经极其明显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不过他感觉还差一些,又去包子铺买了几个韭菜包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电影院。
他一脸傻笑地站在鬼片的宣传广告牌前,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韭菜包子。一身汗臭混杂着韭菜包子的味道,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扭曲了起来。旁人闻着味,立刻退避到了十米之外,那些没买票的看到他站在电影广告牌前,自然也不敢选这部电影了。
鬼魂对人的影响,大多是潜移默化的,基本就是通过强化一下“没事看看无妨,反正半价”“说不定没那么烂”之类的想法,诱导人们来看这部电影。但这种手段在常鸿的“生化武器”下根本就不堪一击。他也算是为了社会和谐稳定牺牲了个人形象了。不过就算这般,还有些人因为提前买票或者其他的原因去看这部电影,所以他还不能高兴的太早。
等到电影快开始的时候,常鸿跑去了厕所,好好地洗了一把脸,又漱了漱口,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才进了影厅。
这一次的人要比昨天少上许多,看来常鸿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深吸了一口气,酝酿着情绪,接下来,又到了表演时间。
正当那些观众为这部片子愚蠢的开头而感到迷茫与不适的时候,就听到黑暗的影厅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拍击大腿的声音。一个头发有些长的青年,正弓着背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嘴里低声喃喃自语道:“好开头,早听闻这片的导演,是个没什么钱但有想法的青年,现在一看,果然不假。虽然这些道具服装都略显简陋,但导演在开头大胆地抖动式拍摄手法来,预示这片子必然不能抱着消遣的心情来看了。”
声音虽然不大,在安静的影厅里已经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到了。如果是平常的时候,这种行为必然会引起众人的愤怒和指责。但是在看这部片子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提不起劲来,也就没人去说他。而且,这电影看得脑袋都有点疼,有个人指点一下,也未必不好。
每当众人心中产生疑惑和不满之时,黑暗之中那个声音就会及时想起,为人民解惑。
“好细节,不过在主角说话的这段时间,桌上水杯的款式居然换了三次,这必然不是拍摄失误,而是导演有意而为之,这之中必然预示着主角的内心变化。”
“好手法,乱中有序,居然采用了八条线同时进行的叙事手法,还把八件事都讲清楚,这导演年纪轻轻,功力居然深厚如斯。”
“好结尾,一直到到最后一刻才揭露了主角疯了的事实,这样的话变化的水杯,混乱的剧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精彩,真是精彩!”
看到影片结束,常鸿忍不住站起身鼓起了掌,眼睛一闭差点流出眼泪来。他这么激动也是有原因的,这样的烂片,看上一次已经是痛不欲生了,他居然来看了两次,还一边夸一边看,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见到常鸿这般激动的样子,影厅里居然跟着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那些观众直到出了电影院还感觉有些迷茫,今天明明是来看电影的,怎么感觉像是来听了一次评书。
常鸿看着那些观众还算不错的脸色,长呼了一口气,首战告捷,再这样来几次,那个鬼魂不用他动手就会魂飞魄散了。
当然,事情自然没有那么顺利,当常鸿晚上再来看电影的时候,就发现影厅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居然清场了么?”常鸿笑了笑,坐到了第一排正中间。这个鬼不仅道行高,智慧也要比以前他见到的那些高上许多,察觉到常鸿的计划,居然直接主动出击了。这时候可绝对不能因为自己没准备好,就害怕避战,这只会给对方更多可乘之机。
“富强,民主……”常鸿把二十四字真言默念了三遍,调整了一下心态。对敌之前,念一些东西,对稳定自己的精神状态有极大的好处。当然念得内容也大有考究。像金刚经大悲咒这种固然对凝神静气有好处,但太过艰涩拗口,难以产生共鸣,反倒不如二十四字真言来的好。不过最好的还是根据针对不同的鬼念一下不同的东西,比如对付引诱暴食的鬼,可以喊一些减肥的口号,对付引起嗜睡的鬼,念一些高考冲刺的口号也错。只是现在一时仓促之下,常鸿没能想出更好的口号来。
很快那恶鬼的手段就来了。影厅的灯全都灭了,角落的几个摄像头也垂了下去,大荧幕上开始闪动起雪花纹来。常鸿等了一会,再没什么变化了,他借着着屏幕上的光,望了望四周。不知道从时候起,他背后多了一列人,正专注地盯着大荧幕看着。孩童,青年,壮年,老年,然后又是青年,根据他们的长相来看,分别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年龄阶段。
常鸿首先去了第二排,坐到了那个孩童的边上。常鸿伸出手在孩童眼前挥了挥,他没什么反应依旧是盯着大屏幕。常鸿再转过头去看,屏幕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出现起画面来。
一间破落的房子,一位有些苍老的母亲。那位母亲从铁盒子子中翻找出一堆的零钱,数了数终于是凑够了孩子的学费。那孩子上了学,每天都得很早起床,走路去学校,饭吃得永远是凉水和馒头,衣服也破旧不堪。等到放学了,又得一个人走回家去。到了家也不能休息,要赶快把家庭作业写完,然后在母亲下班之前,把饭做好。吃了饭,还要帮母亲做一下穿珠子之类的手工活,等到夜深了才能睡去。
一天一天,重复着这般艰苦的生活。只能艳羡地看着别的小朋友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零食,放学了也会有父母来接他们,每天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孩童转过头,对着常鸿问道:“凭什么?”然后便消失了。
常鸿继续走去了下一排,这一次他直接看向了大屏幕。
那个孩童长大了,考上一座还算不错的大学。但是他没有半点放松,别人在睡懒觉的时候他在学习,别人在玩游戏的时候,他在打工。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总算靠着奖学金和兼职赚的钱支付了学费和生活费。那些各种各样有趣的社团,他不能参加;班级聚会,他不能去;就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也不会去表白。而在大学里到处都是不务正业的人。“大学是玩的地方”,他们如是说道。
青年转过头来,对着常鸿问了一句“凭什么”,也跟着消失了。
这个青年毕业之后,成了一个普通的上班族,相亲结婚生子。他每天努力地工作着,没有一天敢请假休息,因为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要还车贷房贷。后来母亲生病了,他又加上了一笔医疗费要还。等着好不容易日子变好了,孩子也长大了可以自己赚钱了,他的身体却垮掉了。可以说,这辈子他没有一天是轻松度过的。
随即,壮年和老年也消失了。常鸿走到了最后那个青年边上,这一次屏幕中的主角变了,讲的是个富二代的故事。
富二代生活在一个美满富裕的家庭,不用太过操心其他的事,可以培养一点自己感兴趣的爱好。对于学习,他不怎么上心,但成绩也还不错。等到了高中毕业就去了国外攻读金融专业,学成回来开了一家公司。在父母的支持帮助下,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很快富二代赚了不少钱买了豪宅和名车,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又过了几年,富二代钱也赚够了,开始提前享受起了中年生活。
青年转过头,问道:“凭什么?”他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常鸿回答,眼睛里似乎藏着一团火。
常鸿沉默了一会,他组织组织了语言,开始劝导起青年来:“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吧。富二代的父母,也是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到了钱,所以他们的儿子才能生活得好一些。”
青年冷笑了一声,也消失了。影厅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屏幕上开始滚动起演员表来。常鸿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到了电影散场的时间。
常鸿刚要走出影厅的时候,突然身体一僵,他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能动弹了,影厅也重新恢复了黑暗。
大意了,鬼这种东西果然没有那么好心放自己走,反而是虚晃一枪,等着自己露出破绽之时才发起更猛烈地进攻。
常鸿感觉到一股实质般的恶念包围了自己,自己的内心被一点一点地蚕食着。
就在这危急时刻,他眼睛一闭,居然昏睡了过去。 梦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