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在古代,老祖宗们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市农工商这种阶级分化更是不用多加叙述,在他们的印象里,商人总是不事生产,南来北往的运些货物就能赚去农人一辈子都赚不了的钱财,而且最让人痛恨的,是那些人经常发国难财,比如救灾,比如战乱。
所以读书人觉得做生意的,没有底线、没有约束、并且很没素质,对在他们眼中凡事不读书而且比他们有钱的,都是没素质,这不好。而农人跟工人阶级,觉得那些混账商人占了他们便宜,毕竟自己辛辛苦苦的种出来的庄稼,他们一转手就能卖出比自己高一倍的价钱,这不好,所以尽管商人有钱,他们也不是很乐于接触那些人。
若是一个太上皇于一个未来太子爷要做生意,那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多么巨大的震动自然可想而知,这不光是政治上的,还有文化上的。
李二不会让老祖宗千百年流传下的传统,被自己儿子跟老爹破坏,更不会让自己那个出息的一塌糊涂的儿子,去掺和那些充满铜臭的营生,尽管那东西自己也很缺,好吧,是非常缺。
所以现在面对李二与长孙男女混合双打的时候,李承乾显得是彻底的无奈。
“爹,有话好好说!咋的有开始动起手来?您现在是太子,再过半个月就是皇帝,要有风度!风度懂么?就是不能随便打儿子,你看你看,你见过那个要当皇帝的人还动手打儿子?”
李二的手抖了抖,手上拿着一只门栓,目光不善的看着李承乾,那眼神要多凶狠有多凶狠。
自从李承乾神奇一般的变出三千兵士之后,李二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这个小兔崽子骗了,当然他媳妇被他自动忽略了,毕竟是媳妇,打不得骂不得,这账只能是记在李承乾的头上,况且老子教训儿子需要理由么?
“好,那咱们爷俩今天就好好聊聊,是谁同意给你大伯、三叔平谥进族谱的?是谁让他们进献陵的?好!就算是给他们平谥,就算让他们进皇陵,那又是谁同意你做生意的?你还当你是原来天策府里,你干什么都没人管,你见过那个亲王会做买卖的!你就不怕那些御史言官的奏折把你给压死!”
说着将手上的门闩嘡啷一声扔到一边,气呼呼的坐在床上,看着抿着嘴不说话的李承乾就又一阵气闷。
“爹~就那么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基,您就不怕人家以后戳你脊梁骨啊,再说了,皇祖父不过是一时气愤,那以后这关系还要不要了?人家咋说咱爷俩?哦~李家二郎得了皇位,就将他爹软禁了,李承乾也是个白羊狼,吃干抹净跟他爹欺负老头玩?”
说着又是偷偷瞄了一眼李二的脸色,看着李二的脸色有些发青,这才讪讪一笑,咳嗽了一声说到:“爹,现在不过是哄哄老爷子开心,老头子开心了,您登基的时候他一出来,亲自将皇冕带到您的头上,那不比咱自己给自己演戏好多了,传出去也是个美事不是?这事没啥坏处,不过是酿些酒而已,哦,说是不让咱做生意,没说不让咱酿酒吧,这酿酒算啥生意。”
李二最近很头疼,朝中大臣除了几个亲信都在跟自己唱反调,尽管言语上不说什么,但是他们那些鄙夷的眼神自己又何尝看不出来?特别是那些五姓七宗的。
今日宫人过来跟自己说李渊跟自家孙儿说话了,这还是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本来挺欣慰的,自己儿子懂事了,知道给自己分忧了,可是越到后来事情就越离谱,直到说李渊跟李承乾下了赌局,还给写圣旨里了,这李二就坐不住了,前面还好,本想着过些年就将那两个混账回归族谱,但那是自己坐稳位置之后的事情,现在想做这些,这不是自己抽自己脸么。
不过李承乾说的条件确实让自己心动不已,先皇加冕!这是禅位啊,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即位,外面那些说自己逼宫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你姑父那边刚刚开战,昨日你舅舅去点库,出来就哭了,你猜猜库里还有多少钱?”
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无非是缺钱而已,尽管这里面还有不让自己掺和生意的事情,恨恨白了他一眼,然后蹲下身子从床底搬出一坛子酒放在床上,刺着牙咧嘴一笑说到:“尝尝,顺便跟你说说生意上的事情。”
李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朝着李承乾的小脑袋就是一巴掌。
掀开酒坛的封泥,就在掀开封泥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整间屋子,浓香的气息让李二竟然舒服的眯起眼睛,用力的在壶口闻了闻。
“好香的酒!”
说着便不顾形象的对着仰起头就喝了一口。
“咳咳~咳~辛辣的味道仿佛刀子一般一瞬间就从嘴里一直传到鼻腔,好酒还没下肚子,就被喷了出来。
“呼~好烈的酒,这东西你准备怎么卖?”
“咳咳~”
一直在边上没有开口的长孙轻咳了一声,无奈的看了自家丈夫一眼,节操尽失的样子让她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许是知道这话题有些敏感,李二终于还是恢复了一国太子的作风,将酒倒在杯子里,分给长孙一杯,而后便自斟自饮了起来,越喝越喜欢,越喝越有味道,时不时的还呲一下牙,表示这酒的辛辣程度已经超出了他忍耐的底线。
长孙亦是抿了一口,不过那种辛辣的味道他不是很喜欢,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将酒放在了桌子上,朝着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趁热打铁。
“爹爹~这酒喝着还不错吧。”
李二惬意的眯了眯眼睛,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钩,拿起酒杯一口就将酒水饮尽,看了看边上的长孙微微一笑说到:“三与我三成,赋税就十取其二,这东西太过耗粮,不许多制,具体再跟你舅舅他们商议商议。”
大唐赋税一直都是很人性的,每个二十一岁的男劳力都会分到一百亩田地,八十亩口分田(口分田种植谷物,身死要交还,不得买卖),二十亩永业田,取税每丁每年向国家交纳租粟二石,绢(或绫、)二丈、绵三两,不产绵的地方,即纳布二丈五尺,麻三斤,这种赋税不高,但是对于商业上的赋税可就跟这些差的太远了,三十税一,也就是说,商人每赚去三十文钱,就需要向国家缴纳一文钱的赋税。
但是李二故意想让李承乾远离商人,所以给他定了一个十税二的税率,这个税率不可谓不高,加上他要的那三成份子,也就说李承乾每赚一文钱,就要分一半给自己老爹,而且材料人工都是他出,出了事情也是他自己负责。
“爹爹如此难为孩儿,不过是觉得想要孩儿远离铜臭,此事孩儿自然省的,不消爹爹提醒,此时孩儿定会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李二看着他庄重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李承乾办事他一直都是放心的,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看着夫妻俩渐渐消失的身影,眼中路过一丝狡黠,太小看他了,能将钱在他这里将钱拿走,自己就能成倍成倍的从他手里捞出来,酒精,可是一个好东西啊!
“雪绯,明早给倚翠楼的老板下帖子,就说本王有事要与她相商。”
一个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应了一声变出门去了,看着再此空旷的房门,李承乾轻轻的趴在了桌子上,看着明灭不定的烛光微微愣神,外面的夜色越浓,清脆的梆子声已经敲了三遍,但他却是没有一丝睡意,耳边的风声就像是亲人的哭泣,他第一次觉得,夜竟然是这般的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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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翠楼依旧是灯火通明,士人学者,官商贵胄还在院子里醉生梦死,前些日子发生的血变在他们的嘴里也只是一件取乐的谈资,却不知经历过那些真正在乎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李秀宁斜斜的靠在窗棂上,白皙修长的手中提着一个淡青色的酒壶,看着外面的灯火通明正在发呆,哥哥与弟弟的样貌不断的在她脑海中浮现,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端起酒壶轻轻抿了一口,许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声,无奈而且悲伤。
“你也是的,事情都过去两个多月了,在留恋那些事情又有何用?反正柴大哥也没回来,所幸就多在我这多住几日,咱么别去理会那些坏人,女儿节是你生日,我将倚翠楼封上一天,好好给你过个生日如何?”
“文苑还真是不会安慰人。”
李秀宁嘴角一抿,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听着宇文文苑的话,只是自嘲的一笑,柴绍征战在外,家里有每个能说得上话的,这才来了宇文这里,本想着大醉一场将那些伤心的事情暂时忘却,却不成想这小妮子三番两次的提醒自己,尽管是无心之言,但听在自己耳朵里,又哪里是那么回事。
宇文也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费力的将矮几挪到窗口,学着李秀宁的样子伏在窗棂上,看着漆黑的夜幕,心里亦是一阵伤感,她经历的那些自己又何尝没有经历过?
“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若是能说得动你,那才是奇事呢~不过话说,你那小侄子不是一直缠着你的么,最近怎么没见着?”
这世上也就那聊聊几个人能劝得动李秀宁,一个她父亲,一个她丈夫,再有一个,就是她的小侄子,前些年的事情她听过,本想提起这件事情能躺李秀宁开心点,却是没想到恰好碰到了她最痛的地方,想着那日李承乾狠辣的样子,李秀宁就忍不住的一阵颤抖。
“受伤了,在家里养着呢,那孩子,心机太深,让我有些怕了。”
“许是二郎做的事情让你恶了,那孩子救过你们母女的命,可莫教人伤了心才好,再说了,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心机,前些年的事情你难道忘了不成,人家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少半月呢。”
李秀宁苦笑一声,闷闷的喝了口酒,醉眼朦胧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语道:“小孩子?他那么厉害,简直就是妖孽。” 铁血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