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蓁还躺在榻上，顾铭庶则站在一旁，有些歉疚的望着她：“抱歉，小小，三哥不能陪你玩了。”

　　“没关系，你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对着顾元蓁天真明净的眼神，顾铭庶更是不安，他打的就是这一走再也不回来的主意，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勉强笑笑道：“是啊，这家里，只有祖母和九婶娘对我最好，我还没好好报答她们呢，哪能走了就不回来。”

　　顾元蓁嘟起小嘴唇，道：“三哥，小小对你不好吗？”

　　顾铭庶眼窝一酸，道：“是三哥说错话了，这府里就小小对三哥最好。”

　　“不过我不需要你报答。”顾元蓁说着，看向一旁的粟米：“粟米姐姐，你把我的私房都拿来吧。”

　　粟米忍笑，她这么个小人，能有多少私房银子？可也没点破，转身出去，没多大会儿又折回来。

　　顾元蓁小心翼翼的打开锦匣，在里头翻拣了一回，小大人似的叹气：“唉，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钗环珠花都不值什么钱，送给三哥也没用，倒是有些小金锞子，可三哥出去也不方便。”

　　粟米将苗微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放到她手上，没说话，只朝她眨了眨眼。

　　顾元蓁也没看有多少，径直把银票递给顾铭庶：“三哥，我听娘说穷家富路，你这一趟好几百里路呢，这些银票你拿着，就为的预个方便，万一要是用不上，就当你压箱底了。”

　　顾铭庶摆手：“我怎么好要你的银票，三哥那里有，常则宁也替我筹了些。”

　　顾元蓁不高兴了：“说白了你还是嫌弃我小呗，连我的银子都不拿，哼，你白辜负我叫你三哥了。”

　　顾铭庶哭笑不得的道：“不是我嫌弃你。”是你本来就小嘛，这银票肯定是九婶娘预备的，他已经领了她太多的情，哪还好意思伸手再拿银票。

　　顾元蓁见他不要，坐起来要下地。粟米拦了拦：“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您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奴婢一声就是了。”

　　顾元蓁赌气道：“我要跟三哥一块儿走。”

　　这话可把顾铭庶吓得冷汗直冒，忙按住顾元蓁的肩膀，陪笑道：“好小小，你可千万别闹，三哥收了你的银子还不成嘛。”

　　她可不像自己，顾家女孩儿少，她是顾家上下人的心肝宝贝儿，就是连卫夫人都疼惜得不得了，要是知道她跟自己跑了那还得了？

　　见他收了，粟米这才劝道：“姑娘快回去歇着吧，这才退烧没几天呢，身子正弱，您得好好养养才成。”

　　顾铭庶也不再耽搁，朝着顾元蓁摆手：“小小，三哥走了。”

　　“嗯，三哥一路顺风。”

　　顾铭庶没犹豫，转身快步出门，与顾老太太正走个正着。

　　避是避不得了，他撩袍子跪下：“祖母。”

　　顾老太太看他背着包袱呢，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见不着面，说什么都成，这一见面，不免想起自己的五儿子。

　　怎么说这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不管嫡庶，终究是他的血脉。可叹自己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难得这孩子还肯叫她一声“祖母”。

　　顾老太太抚着他肩膀，道：“你这孩子也长大了，瞧这模样，和你爹就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是祖母对不起你，你要走就走吧，海阔天空，只要你有本事能能力，自自在在的比在这家里窝着强。”

　　顾铭庶脸色平静，轻呵了一声道：“铭庶从不曾恨过祖母，也知道若无祖母，孙儿也不可能平安长到现在。孙儿不孝，以后祖母就当孙儿死在外头了吧。”

　　“你胡说，你胡说，你这孩子……这是不肯原谅祖母么？”顾老太太一边伸手打了顾铭庶两下，一边落下泪来。

　　苗微忙扶住顾老太太，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轻斥顾铭庶道：“何必心软嘴硬？既是要走了，好好同你祖母说两句话，也免得她老人家替你担心。”

　　顾铭庶还是愿意给苗微面子的，当下磕了三个头，道：“祖母放心，孙儿不愿意待在家里养成个废物，这一去定然混个模样出来，也好让祖母和爹娘安心。”

　　这还像句人话。

　　顾老太太扶他起来，量了量，他比自己都高，问了回他都带了什么东西，听说就两件换洗衣裳，顾老太太心里又难受起来，还是苗微劝道：“此去山海关并不算远，，走个四五天就到了，那边小将军自然会样样替他置办，他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衣裳做了也穿不了几个月，不如去那边做新的。”

　　哄住了顾老太太，苗微又嘱咐了顾铭庶几句，叫他路上小心，做事三思。

　　顾铭庶低头应了，又对顾老太太道：“孙儿想把名儿改了。”

　　铭庶，铭庶，于他来说就是耻辱，好让他记住他不光彩的出身。从前没办法，年纪小要仰仗着顾家一粥一饭，可既然要离开顾家，他就想跟顾家断个干净。

　　首先就从名字开始。

　　顾老太太也知道他有心结，且一时半会迈不过去，因此点头道：“名字不过就是个记号，叫什么不成？都随你。”

　　顾老太太脸色顿了下，她才记起，顾铭庶是没上族谱的。也就这孩子有心气儿，再软弱点儿，怕是早把自己憋屈死了。

　　顾老太太一边劝自己算了，一边对顾铭庶道：“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祖母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多久？祖母也不要求你什么，只要你始终记得自己姓顾就成了。是祖母对不起你，是你爹对不起你，可你九婶娘，你小小妹妹对你总是不错，做人得讲良心。”

　　“我知道。”顾铭庶声音也哽咽了。

　　顾老太太拭了拭眼泪，道：“要走也等明儿一大早走，这三更半夜的你瞎跑什么？回头再让巡夜的人抓着又是麻烦事。”

　　“是。”

　　顾老太太又抓住顾铭庶的手臂，半天终究松开，摆手道：“走吧，以后好好做人，堂堂正正的做事。”

　　顾老太太颤巍巍的往前走了几步，听着身后没了声息，终是忍不住回头，顾铭庶还在，她知道他是等着她进屋呢，当下也没说什么，由苗微扶着一步一步走远。

　　今天的第二更，大家晚安。 以身伺虎：美人投喂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