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留下用了午饭。

　　顾老太太要歇晌，卫夫人道：“我正好有话要和九弟妹说，娘你歇着，我去她的院子。”

　　她这话一说，顾大太太妯娌几个没一个有带着羡慕和忌妒的，反倒只有轻松。

　　苗微例外，她如今真不觉得卫夫人有什么可怕的。一则她没什么可求着卫夫人的，二则真要打起来，卫夫人年纪比她大，且养尊处优惯了，还真未必能打得过她。

　　因此苗微朝着顾老太太诸人点点头，道：“我会招待好姑太太。”

　　卫夫人又白了她一眼。

　　苗微仍旧一副无辜脸。

　　管她叫姐姐，她肯定不愿意听，毕竟她一直都瞧不起苗微的出身，叫她一声大姑姐有讨好、逢迎之嫌。

　　叫她一声姑太太，她又嫌苗微太过冷淡。

　　苗微想：这位姑太太可真不伺候。

　　进了凝珠院，苗微请卫夫人上座，着人奉了茶，道：“姑太太稍坐，我去把小小哄着了再来。”

　　卫夫人张嘴就道：“不是有奶娘吗？还用得着你？别跟我说你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苗微笑笑，道：“亲力不亲为的，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陪陪小小，我想小小也愿意让我陪。”

　　“你……你这是什么话？你要真挂念她，至于一去就好几年，连一面也不回来吗？”

　　她为什么不能回来？

　　苗微不信卫夫人一点儿都不知情。

　　既知情还要以此来指责她，那纯粹就是无理取闹，对于无理取闹的人，苗微压根不想解释，她只垂眸道：“知道姑太太惦念小小，我替小小谢过姑太太。”

　　苗微越是这样有礼，卫夫人越生气，因为这有礼的背后其实就是疏离。

　　其实卫夫人也明白，她犯意不着跟苗微生气。她再嫌弃苗微，娶苗微的又不是她，也不是她儿子，不过是她的胞弟。

　　何况她这个胞弟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没有主见没有判断能力，被美貌姑娘一诱引就上了套。

　　可她就是生气。

　　苗微要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她要嫌苗微没骨气，可苗微这样有骨气，卫夫人又百般不是滋味。

　　但苗微一改从前留给她的印象，并不是那个人人可欺负的小可怜，这说话也够亘的，卫夫人也不能非得压着她低头给自己认错。

　　卫夫人自己生闷气的功夫，苗微回来了，她看了眼卫夫人跟前已经冷了的茶，道：“也不知道姑太太一向都喜欢什么茶，我不通此道，也不大爱喝，是以也没备什么名贵的茶叶，还请姑太太见谅。”

　　卫夫人翻了个白眼：“我来你这儿又不是为着喝茶的。”

　　那倒是。

　　苗微正襟危坐，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

　　卫夫人倒噎了噎：这苗氏也不傻啊，相反还挺聪明。聪明点儿也好，总比个蠢货强。

　　卫夫人是为着命妇进宫这事来的，苗微是头一回出席这样的活动，她怕苗微撑不住场面，是以把该嘱咐的都嘱咐到，比如顾家跟谁家一向交好，又跟谁家交情一般，跟谁家一向交恶。

　　介时哪家夫人太太会进宫，进了宫又要注意什么。

　　说得卫夫人口干舌躁，最后丢下一句：“你也不用太担心，实在不成，到时你跟着我就是。”

　　说完这话，卫夫人自己也懊恼个不停。

　　她管苗氏做什么？为什么要护着她？

　　一时脸红红白白，有些下不来台。

　　她只能自我安慰：不管怎么说，苗氏如今是顾家人，要是她行差踏错，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也是丢的顾家的脸。

　　自己怎么说也是顾家人，顾家没脸，自己有什么脸？

　　嗯，就是这么个理。

　　苗微倒是神色淡淡的，道：“嗯，我知道了。”

　　卫夫人更怒了，这都什么人啊，一点儿感恩的心都没有？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看她再求着自己的着。

　　卫夫人仓皇而去，倒把来意忘了。赵宓召苗微进宫，于卫家不是秘密，卫夫人对此十分震怒，有对赵宓的气恨，更多的则是对苗微的恼恨。

　　她怎么能这么不检点？孤身女人进宫，万一发生点儿什么，让维摩的脸面往哪儿搁？让顾家的脸往哪儿搁？

　　她如今不是未嫁的小姑娘，孩子都两个了，怎么还能勾得人魂不守舍？

　　因此卫夫人此来是警告和敲打苗微的，哪成想还没等说话，自己先坐不住跑了。

　　卫夫人不停的自我检讨：为什么会这样？

　　想来想去，苗微那张怯弱的脸实在有迷惑性，太过楚楚可怜，她柳眉轻蹙，就满含愁绪，好像谁欺负她了一样，哪个还敢再恶声恶气？

　　苗微并没把进宫的事放在心上，送走卫夫人，她把洛妈妈叫来问起小小的事。

　　洛妈妈道：“奴婢明白太太的心，可小小毕竟还小，这个年纪也做不来什么，若是非逼着她扎马步，奴婢怕引起她的逆反心，以后对武艺更加厌烦……”

　　那时候就是打着骂着都学不成了。

　　苗微蹙眉不语，知道自己有执念，因为自己怯弱吃了太多的亏，所以不想小小重蹈覆辙。尤其小小的容貌随了她，这么小就已经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等她长到十五六岁，不知有多倾国倾城。

　　虽然她生在顾家，不至于像自己当年那样任人欺凌，可身为女子本身就弱势，比顾家位高权重的不是没有，甚至还有很多，谁敢保证哪个包藏祸心的不会对小小暗中下手？

　　但洛妈妈说得又相当在理，这学什么东西，还是有兴趣最好，不然你就是压着她，她不爱学就是不爱学。

　　如果不是苗微自己切身体会到自保的重要性，按她本身来说，她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的，小小这会儿什么都不懂，所以只能哄着她对武艺产生兴趣。

　　但怎么才能让她产生兴趣呢？

　　洛妈妈看她为难，劝道：“太太不必过于焦虑，小小毕竟还小……”

　　苗微一直没说话，忽然听得窗外喵的一声。苗微问：“哪来的猫？”

　　粟米在外头回道：“是六太太院子里养的猫，以前常和小小姐一起玩儿的。”

　　苗微推开窗时，那猫轻盈的从墙头跳下，又跃让窗台，喵喵了几声，又跃下地，闪电一般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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