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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十里红妆(三)

清仙歌 君有意 3240 2021-04-06 18:11

  抬轿的轿夫多是叶家亲自吩咐,一路上平平静静,未曾颠簸,让轿内的新嫁娘好生休息。

  “方小姐,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媒婆那口令人作呕的腔调忽然响起。方莲心有些不情愿地接过手,从轿内缓缓踏出。

  宋媒婆搭着手反复搓揉,身旁的喧闹声不绝于耳。方莲心有些忐忑地直起身,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笼罩四周。

  “这……”

  “别怕,这是火盆。”

  追随至此的叶清仙推开一脸猥琐的媒人,不顾众目睽睽,径自接过方莲心的手,陪她一同越过大婚的第一步。迎面,兀自响起一声粗犷。

  “又见面了,咱们还真是有缘。”

  叶清仙抬起头,只见一袭暗红色的金纹锦袍赫然出现,雅致的花式图案寓意团团圆圆,百年好合。身下腰间,系着金丝滚边的玉带,贵气堂堂。叶南衣接过仆人递来的金丝弓,奋力朝轿门射出三支红箭。

  “嗖嗖”的风声划过,方莲心原本平静的心绪又起波澜。她紧紧握住叶清仙的手,被红布掩盖的紧张一点点向外渗透。叶清仙望着身旁俊美异常的男子,脸上溢出莫名的悲怆。

  这个男子,几天以前还是她记忆里一心向正的爹爹。可现下,竟是和魔教相互勾连的走狗。她不能接受,她叶清仙接受不了这等巨大的落差。

  “啊……”

  分心间,方莲心细细的惊呼声将她重新拉回现实。她晃了晃头,惊觉两手空落落的。抬眼望去,只见叶南衣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一同红妆满堂的大殿。

  “一拜天地。”

  叶南衣转过身,方莲心也缓缓转过身。一面俊朗无双,一面红布遮蔽。两面相对,在傧相喜气的高声中同时低下头。

  “二拜高堂。”

  透过朦胧的红光,方莲心偷偷瞄了瞄身前的男子。虽然从前常常见,但到底都只是当作兄长般的对待。可现下,他将会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又将是她的娘子。如此说来,那人的相貌品性,将会与她后半生的幸福紧密相连。

  简单的三叩拜,叶南衣有些激动地望着红布包裹的少女,期待那最后一声清亮。

  “夫妻对拜。”

  成了。

  终于成了。

  她,他最爱的女子,终于有了名副其实的身份。叶南衣念着,想着,生怕方莲心一个不小心又会离开。与此同时,盖头里的人同样忐忑。二人相互对视,相互无言。

  “礼成,送入洞房。”

  叶南衣再顾不得周围人的逢迎,甚至没理会自己爹娘的祝福,拉过方莲心的便往新房跑去。身后,嘈杂的喧闹声仍络绎不绝。叶清仙站在不远处,亲眼观赏了眼前的一切。

  原来,爹爹和娘亲就是这样成亲的么?

  简单的几个动作,几句话语,就笃定了两个人今后一生的命运么?

  人影攒动,众宾欢聚间,一目清冷藏于墙后。他满身黑寂,只是眸光依旧灿若繁星。叶清仙感受到那不合时宜的气息,却没有半点上前阻挠的意味。

  不知为何,她甚至期许,那个熟悉的身影会突然蹿出,带走自己的娘亲。

  “心儿……天哥没用,天哥……对不起你……”

  宁震天抚了抚被蒙住的面目,转身默默离开。似从未来过,什么也没能带走。纵然喧闹满堂,叶清仙还是从中闻得匆匆而行的脚步声。带着不舍与隐忍,离开这个梦碎情消的断魂所。

  内心充斥的慢慢恨意,都被眼前与茫茫夜色相互辉映的红火一并冲刷。叶清仙真真正正理解到了身不由己的意味,叶府的鲜血,似乎离自己的心越来越远了。

  “如果一切,停止在此时该有多好。”

  叶清仙回过头,视线对上门外的孤寂萧瑟。她缓缓向前踱去,指尖漫上树梢脱落的两根红丝带。浓烈的香气从中散出,她闭上眼,淡淡一笑。

  ***

  空无一人的新房内,叶南衣打发走了所有人。那些繁琐的套路,他早就不想遵守了。特别是面对眼前这个求之不得的窈窕淑女,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轻轻拾起桌上的杆秤,欲要掀开她神秘的面纱。

  “等等。”

  轻柔的话语搭上指尖的缠绕,叶南衣只好将杆秤放下,握住她瑟瑟发抖的小手。

  “怎么了?”

  方莲心低下头,灯火透过红布,朦胧的微光折入眸间,映出一汪清泓。

  “叶……现在该叫夫君了吧。”

  青涩的声音响起,叶南衣突然抽回手,反复回味那话语中的深意。方莲心凭借一隅灯火,轻轻斟过几杯清酒缓缓入喉。不管礼仪,不管谁先谁后,她只想大醉一场,醉到不知发生什么,不知和谁发生……

  “心儿,你别这样。”

  叶南衣握住方莲心欲要继续的手,眼中折出两道忧色。方莲心松开酒杯,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冷笑一声。

  “呵。那我还能怎样?你告诉我,我方莲心还能怎么办?!”

  方莲心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苦楚,她一把掀开脸上的盖头,疯狂地撕扯掉头上的各类金饰,任由其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尖锐声响。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方莲心底气十足的脸忽然染上两团红晕,她背过身,不愿看那张会骗人的脸。叶南衣俯下身,默默将地上的金钗步摇和红布一并捡起,轻轻吹了吹。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心儿,你可知我如这女子一般,日夜倾慕你,日夜思念你。是,我追求你的方式也许过于强硬,但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受不了你终日以兄长称呼我,我更受不了你看宁震天的眼神。我……”

  叶南衣言行愈发激动,他将手中的首饰轻轻放到桌上,唯有那一面之隔的红布,仍在手中反复揉搓。片刻,方莲心只觉眼前重现那团红色的迷乱,周遭的景象重新被朦胧定义。

  他,又将那盖头替她遮上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

  叶南衣夺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半晌,才吐露出教她心静又心跳的字眼。

  “放心,你若不想,我绝不会强迫于你。等到哪日你真的接受了,将这红盖头交付于我便是。”

  话音方落,尖锐的推门声在方莲心耳边响起,久久不得散去。她抬起头,藉由红纱中的微光,看到那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突然钻出一股刺骨的寒气。

  “叶南衣,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清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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