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冤家(1)
“他已经没事了,慢慢就会好的,别担心。”身边有人说。
她转过头看着他,那身影是慌乱无措中仅存的心安,她抿紧嘴唇,用力点点头。
“你的脚也受了伤,不要久站,去那边坐坐吧,有医生护士在,他们会盯着的。”
过几秒,她再点头,走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递过来一杯水,轻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拿水杯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他见了,伸过手来,握住她的,安慰道:“没关系,明天再说。要是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努力平静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走。”
再看着他的眼睛,深呼吸一口,缓缓开始讲述这一晚的噩梦。
他一直认真倾听着,她感觉到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偶尔,甚至有些疼。
她讲完后,他有几分钟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适之很怕痛,别看是个男孩子,念初三的时候,打针都怕。有一回发高烧,董事长刚好出差去了,小姨要带他去医院打针,他病得浑身都软了,还能抓着床栏杆不放。那天刚好周六,我来给他补课,最后和小姨一起把他强拖到医院才打的针。”
“他性子闹腾,经常将家里弄得天翻地覆,有时免不了受些小伤,便嚎得惊天动地的,特别会搏取别人的同情。”洛冰透过玻璃,望向程适之的方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过,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受什么大的伤害。他能够打赌鼓动别人从假山上往下跳,自己哈哈笑着站一边看热闹,他能够在艾滋慈善募捐晚会上随随便便捐个十万块,却不会去艾滋病人中做一小时义工。见义勇为的事跟他没关系,他常说自己只出钱不出力,是急公好义中的最高档次。哪怕是他交往过的女人,他擅长用钱打发,但绝对不会在对方危难时,去为对方以命相搏。”
洛冰忽然看向她,认真地说:“小西,我一直认为适之在感情上没有长性、放浪不羁,可是这次,他对你,恐怕是真心的。”
下半夜的时候,程适之醒了。肖西看到他微微动了动胳膊,马上有护士走过去,俯下身来,大概是在询问他是否有不舒服的感觉。两人说了几句话,护士抬头看了看玻璃这边,从监护室里走出来。
“他怎么了?”肖西连忙迎上去。
“没什么,就是喊疼。”护士说,“还有就是坚持要我来问一个叫肖西的情况怎么样?”
“我没事,麻烦你跟他说,我很好,非常好,让他安心养伤。”
“好的。”护士答应了,退回室内。
洛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深深,最后,却只是道:“好了,你现在总放心了?让于晟睿送你回去,安心睡两个小时,天亮了再过来吧!”
“我……”
“你真的需要休息了。有我在这里,没事的。”
她想了想,妥协,回家。
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放电影般,一会儿是那条昏暗的小巷,一会儿是那两张狰狞的面孔,一会儿又变成了程适之被刺的瞬间。独自漂泊的这几年,她以为自己成熟稳重了不少,其实那些封闭、孤独、淡然,都只是表面现象,一旦遭受巨大冲击,脆弱的心理承受力仍然如同当年般,不堪一击。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今日的自己,却是被保护的一方。也许,正因了这种保护,自己才有力气依然站立,没有重蹈当年的覆辙。
天亮前,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可睡眠很浅,楼下汽车的启动音、晨练老人的收音机广播声、人们交谈的声音……恍惚都被收进了耳中。仅仅六点半,她便再次醒来,匆匆洗漱一番后,来到了医院。进入电梯,她无力地靠着电梯壁,有些迷惑地想:最近几个月,自己跟医院,结的到底是什么孽缘?
洛冰一夜未眠,可精神看起来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肖西去时,他甚至开着笔记本电脑,正在翻阅着什么资料。见她过来,他合上电脑站起,告诉她:“情况很好,谭主任说今天继续观察一天,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她难得地露出喜色,递给他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刚经过医院侧门时,在一旁早点摊上买的一杯豆浆和一些小笼包。
“你的呢?”
“在这里。”她抬抬另一只手,同他一起坐下,各自吃着早餐。
“你可曾有过什么仇家?”洛冰喝了一口豆浆,突然问,“我指的是……你在来W市之前。”
她心中一凛。她的过去,的确纠缠着太多爱恨,可如果说仇家,她自认为是没有的。受到伤害的是她,谁又会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当作仇家。
他看到她缓缓摇头,语气有些凝重:“根据你所说的事件经过,我总觉得那两人绑架你,应该是有明确指向性的。”
“是吗?”她心重重沉了一下,“可我真的没有得罪人啊?我想,他们应该是随机对单身女性下手的吧?”
洛冰眉头紧蹙,似乎并不认同,但也没有接着反驳,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嗯,那个,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在这里盯着。”吃完后,她说。
“不用。”他答得简短。说完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走出门。
她看向玻璃那一侧的病床,上面的人乖乖地躺着,姿势同她每一次看过去时都一样。她忽然想起了他昨夜的那句话:这次他对你,恐怕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的?那她又该如何?用等待培养的爱情来回报他的救命之恩?爱情,又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培养吗?
木门响了一下,洛冰进来,对她说:“我刚刚通知了董事长,他们一会儿要过来,你……”
他没说完,但她理解了他的意思:“我就在这儿,即便受些埋怨,也是应该的。”
他点头。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