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冷夜到底在哪里
我心中“咯噔”一跳,“什么意思?”
弗朗特仍然看着我的胸部,或者说是在透过我的胸膛看我胸腔里的那颗心脏。
他的眼神让我生出怀疑,我不觉地害怕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我这样否认着,心跳加速,心底也开始发颤。
那想法太疯狂了,我不相信,绝不……
弗朗特准备好药丸,说:“在带你去见冷夜之前,你先把这药吃了,预防不测。”
“弗朗特医生,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是觉得不舒服。
“一会你就知道了。”弗朗特把药丸放在我的手中,又把温水给我递过来。
我愣了愣,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把药丸吞下去。
“一会,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要尽量保持镇定。”弗朗特嘱咐着,就要往外走。
我一把抓住他,“能不能先透露一下,冷夜到底在哪里?”
弗朗特深深地看了看我,说:“我答应过你的,这就带你去看他。”
两个月了,我期待了两个月,现在终于可以见到冷夜了。
我不相信冷夜会丢下我不管,所以我潜意识地怀疑冷夜发生了什么事。
可我始终不敢乱想。
弗朗特走在前走面,我跟在他的后面,那个时常照顾我的护士也一起去。
电梯一直往下,我看着楼层号,心慌慌的。
电梯门打开,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我走出去,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象,心就酸涩起来。
他不是带我出医院,而是来……太平间。
醒悟这个事实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半点都挪移不动。
以前,萧炜死的时候,我去过太平间几次,那地方那环境,我最是熟悉不过了。哪怕这是国外,其太平间的布置也是大同小异。
“唐小舟。”听不见我的脚步声,弗朗特转过头来喊。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哽咽地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弗朗特哀叹一气,“你猜到了吗?”
“我猜到什么了?”我竭嘶底里地喊。
“前面就是太平间了,想见冷夜的话,就跟我来。”弗朗特直接说出来,没有给我一点缓和的余地。
“什么?”我心下一凉,非但不往前走,还后退了一步。
要见冷夜,为什么要来太平间?
我接受不了,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身后那个护士的脚。
那护士扶着我,用英语安慰了一句。
弗朗特在前面等着,也不催促。
可我真的害怕,我害怕他会当真让我在太平间看到冷夜,那个画面我简直不敢想象。
“不可能,不可能……”我喃喃地说着,退缩的心里越来越强烈。
弗朗特终是说:“你既然还没有心理准备,那咱们改天再来,行吧?”
“不!”我脱口拒绝。
他当真想要带我回去了,我又不同意。
看不到冷夜,我不死心。
迟疑、纠结、难过了十来分钟,我才慢慢地往前走。
弗朗特和那个护士的耐心倒是挺好,一直都没有催促。
我的双.腿打颤,凉气自脚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使得我几乎站立不稳。
为此,那个护士又过来扶住我。
“唐小舟,你冷静一点,不要太难过,这不利于你的身体健康。”作为我的主治医生,弗朗特关心地说。
我双手捏成拳头,手心里都是冷汗。
抬头看着前方,不多远就是太平间了。这一段路,我仿似走了几个世纪那么长,每挪动一部,我的心都被重锤狠狠地锤了一下,疼,撕心裂肺的疼,阻止不住席卷着我的身体。
终于,我们还是到了太平间的门口。
进入太平间,里面有许多工作人员,各个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
为了避免传染病之类,护士去取来了衣服,也让我穿上。
这里的太平间与我之前见到的不同,普通尸体都在大房间内,而一些比较特殊的则在单独的小间里面。
弗朗特带着我去一个比较特殊的小间,他用钥匙打开门,更强烈的冷气就散发了出来。
“弗朗特,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我还是不敢相信地问。
弗朗特转身看了我一眼,说:“跟我来吧。”
他往里走进,然后从一个柜台里面拉出把一个长长的柜子拉出来,而冷夜……
一眼看到那里面躺着的人,我的世界就天旋地转起来。
怎么会这样?冷夜……那是冷夜啊!可他为什么会躺在里面?
我想哭,那一瞬间还发不出声来。
“唐小舟……”弗朗特又喊。
护士搀扶着我过去,我木然地走到柜子边,看着里面躺着的人,眼睛都不会眨了。
心太疼,鼻子太酸,我还没有任何表示,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流。
冷夜,他是一个很健康的人啊!可他现在竟然躺在里面?
我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要怎样才能让我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不是冷夜,不是冷夜,对不对?”我自欺欺人地问。
弗朗特在旁边说:“唐小舟,他就是冷夜,是他救了你。”
“为什么会这样?”我哽咽地问着,非要晓得其中的原因。
弗朗特这会倒是没有保留了,说:“你的心脏我也检查过,的确是无药可救了。除非换心脏,否则你必死无疑。”
“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我给你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你也知道,你的血型特殊,想要在世界范围内找到能够配型成功的心脏,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但短时间内,可能比登天还难。”
我知道他接下来做的事,怒火突然间喷薄而出。
于是,我不问原因就抓住他的衣服,狠狠地说:“是你杀了冷夜,把他的心脏取了出来,是不是?”
弗朗特被我的疯狂吓了一跳,但转眼又平静了下来。
他像是理解我的心情,任由我胡闹也不生气。
那年轻的护士要上前来拉我,他阻止了一下,说:“唐小舟,你能理解你难过的心情,但我得告诉你,冷夜想要救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不后悔,自从知道你必死无疑之后,他就和我联系,然后打定了主意要用他的心脏来救你。”
“冷夜……”我的视线又转到冷夜身上,整颗心都疼得滴血。
弗朗特又说:“关于这事,他跟你们那边的付医生商量过,但付医生极力地反对,不赞成冷夜的做法。老实说,我也不赞成,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但冷夜非常执着,他说了,如果你和他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他希望是你,也一定是你。”
这话,冷夜给我说过不只一遍,我当时只当他是开窍了,在跟我说甜言蜜语,哄我开心,哪料到这傻瓜,他当真希望我活着啊!
我心疼难耐,纵使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弗朗特说:“身为医生,没有人会那样做。所以我也拒绝了冷夜,但是,两个月前,他带你来美国,又来找我,他不求我会对他动手,只希望我能在最后关头,给你做心脏移植手术。”
“那冷夜的心脏就能与我吻合了吗?”
“还真是巧了,你车祸发生后的第三天,冷夜让付医生测试,竟然能够完全吻合。就是从那时开始,冷夜就打定了主意要救你。”
我鼻头酸酸地哭着,“冷夜,你怎的这么傻?”
弗朗特说:“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冷夜给我打了电话后,就给他自己进行了静脉注射。我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冷夜也已经无药可救了,所以没办法,我只好按他的遗嘱为你做心脏移植手术,这样至少能够救活你。”
原来这就是真相!
难怪冷夜在最后的时光里,时刻念叨着让我爱他,原来那就是他最后的遗愿啊!
“唐小舟,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冷夜他是心甘情愿的,他救了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而不是这么伤心难过。”
可我要怎样才能不伤心难过?他不欠我的,却舍得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
“之前,我一直躲着你,就是怕你无法接受,影响你身体的恢复,要知道刚做了心脏手术,你的心情不能太过于激动。”
我哭说:“也是冷夜让你这么做的吗?”
“的确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至少两个月,两个月后才能让你知道真相。唐小舟,冷夜这么用心良苦,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他的心脏在你的胸腔内跳动着,你若是难过的话,他也会感受到的。”
为了我,冷夜竟然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这个傻瓜啊!他难道不知道我会崩溃吗?
弗朗特说完后,沉默了好一会,说:“唐小舟,你虽然吃了药,但是,心脏也会受影响的,所以你尽量的收敛一点情绪,不要让冷夜的努力白费。”
这么叮嘱之后,他就让那个护士和他一起出去,给我一点与冷夜单独相处的机会。
在只有我和冷夜的空间里,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我握着那只冰凉的手,忍不住嚎啕大哭。
曾经,我说他伤害了我,无法原谅他,让他去死,他就去死了;现在,我遭遇车祸而无法活命,他希望我活着,所以就把他的心脏给我。天下间,怎的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他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以后,背负着他的生命,我又怎么能够好好地活着呢?
从前的过往与现在的种种联系在一起,我才醒悟冷夜的爱会是这样的轰轰烈烈,他不时常挂在嘴上,原来竟用心在爱。
而我,幸运地成为他爱的女人。
我的手指抚上他的胸膛,那里因失去生命之后,开刀的地方无法愈合,所幸弗朗特医生很细心,给他缝合起来了。
那里没有凹陷的样子,我把手放上去感受,虽没有弗朗特医生解说,却也猜到我的心脏就在他的胸腔里。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冷夜这个傻瓜,早年的时候,他怎的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呢?其实,他也很浪漫的啊!
我哭得不能自己,心也疼到了极点。
冷夜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要他趟在这里。
两个月了,他知道我会缠着弗朗特医生要真相,所以他就在冰柜里面躺着等我,仿佛睡着了一样,他的面容除了苍白,没有多少变化。在我眼中,还是那样帅气,那样迷人!
——可是,冷夜啊!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你怎么不想想我能不能接受呢?
埋怨、自责、愤怒一齐充斥在心中,我受不了地感觉窒息。
大概是弗朗特医生给我吃的药起了作用,我在坚持不住之后,竟然就晕了过去。
但我哪怕是晕了,也潜意识地想要寻找冷夜。
我拼命地寻觅,执念太深,不觉中又去了那个原野。只是,纵使我翻遍所有的地方,也没有冷夜的踪迹。
站在静寂无人的原野上,我又嚎啕大哭。我喊冷夜,却似乎天地间都只有我的声音。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
弗朗特医生说:“还好,我先给你吃了药,你过度的伤心,没有严重地损伤你的心脏。”
“是冷夜的心脏。”我泪眼朦胧地给他纠正。
“是啊!是冷夜的心脏。现在,冷夜留在世间的,就只有这颗心脏了,你可要好好保管哦!”
我一惊,“你什么意思?”
弗朗特医生说:“冷夜的尸体已经存放了两个多月,不能再放了,所以我就安排把他的尸体火化了。”
“你说什么?”我胸中的火气猛地升起来,“弗朗特医生,你怎么能够自作主张?要火化冷夜的尸体,也不通知我吗?”
弗朗特耸耸肩,“你一直昏睡着,谁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啊?再说了,冷夜已经把事情全权交给我来处理,我自是有权来决定什么时候进行火化。”
我听着他的狡辩,愤恨地瞪着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弗朗特又说:“你也别计较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就你的身体状况,让你去亲自火化冷夜的尸体,那你还不得跟他一起进火化场啊?”
我还真会那样做,冷夜死了,我不想独活。
弗朗特说:“冷夜的骨灰我已经放到他在海边的房中了,你想要的话,就赶紧养好身体。”
我木然地睁着眼,任由眼泪滑落,冷夜没了,彻底地没了。
哦不,还有一颗心脏。
我的手轻抚上胸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仿佛觉得冷夜跟我在一起,并没有离开。
难过之后,我呆呆地躺着,一阵天都不动一下眼珠子。
那是一种深沉的伤痛,任何言语都不能形容分毫。
冷夜死了,而我还活着,追根究底,全是梁雪慧的错。如果不是她心狠手辣地找人把我的刹车弄失灵,那我就不会发生车祸;而我没有发生车祸,那冷夜就不会为了救我去死了。
恨,浓浓的恨一下升起来,我像是找到了活着的动力一样,满血复活地坐起来。
弗朗特医生看到我,说:“唐小舟,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我把视线聚集到他的脸上,冷沉地说:“梁雪慧死了吗?”
“梁雪慧?”弗朗特医生想了下,“哦!你是说冷夜时常照顾的那个女人吗?”
他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啊!几年前,自从冷夜回国之后,都没有再跟我聊起她,所以我并不清楚梁雪慧的状况。”
“我要去找她。”我掀开被子要爬起来。
弗朗特医生赶紧阻止我,“你现在的身体这么弱,怎么回去找她?”
我咬了咬牙,“我要去看她死了没有,她如果不死,我活着都不舒服。”
弗朗特医生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恩怨,愣着看了看我,说:“你不要逞强。”
我的意念很坚定,说:“我要出院,不,我要回国。弗朗特医生,你可以帮我订一张机票吗?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要带着冷夜回家。”
弗朗特大概也看出来了无法劝我,想了一会,终于答应,“那好吧。不过,你至少得在医院再呆三天。三天后,我看你恢复得不错,就送你回国。”
他是医生,冷夜把我交给他,我能不能出院都被他控制着,所以他这么说之后,我只有听他的。
有时,仇恨也是一种动力。我用憎恨的心里支撑着自己,认真吃饭,乖乖吃药,偶尔还出去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弗朗特医生说:“唐小舟,你真是一个奇迹,以为你就快没命了,可你的精神又来了。”
我达到了他的要求,他果然帮我办理出院手术。
在他的陪同下,我回到了冷夜买的海边小楼内。
在这里,冷夜和我生活了半个月,再次涉足,好像房中四处都是冷夜的身影。
他说:“小舟,你要好好活着。咱们俩个,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的话,我希望是你,也一定是你。”
“小舟,往后的日子,爱我好不好?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希望你想其他人。”
回忆揪着我的心,我又没忍住地哭出来。
那种不舍,那种心疼,疯狂地啃噬着我,让我每想冷夜一下,都恨不能和冷夜一起去死。
“唐小舟,你是不想回去了吗?”弗朗特提醒我。
我回头看他,当真怕他不准我回去。
这栋房子,我与冷夜住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是在国外,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出国的时候是怎么办的手续,大概我的什么证件都在弗朗特的手里。
二楼的桌上,放着一封信和一张金卡。
我看了那金卡一眼,就把信封拿起来。
信纸上写着:“小舟,以后,你一定要幸福哦!”
好简单,他都没舍得多写几个字啊!
不过,跟我相处的那几个月,他改变了以前不多话的本性,把什么想说的都说了出来,大概他也没有什么遗言了。
我抽噎着,把信纸折叠好,又放进信封内,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包里。
冷夜以前一直想要改善我的生活,哪怕离婚了,他也给我一张金卡,我误认为他是想要金屋藏娇,不领他的情。然后,悄悄溜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
大概他那时很伤心吧!
现在,这张金卡拿在我的手里,感觉烫手得厉害。但那不只是冷夜的心意,还是他希望我过得幸福的寄托,所以我不拒绝了。
弗朗特担心我难过,不时地在旁边提醒,可我突然平静下来,把与冷夜在这里生活的种种,一点一滴都收藏进心里。
冷夜的骨灰在一楼,我收拾好一点简单的行礼,背上背包,就下楼去。
抱着冷夜的骨灰盒,我走到外面的木板上。曾经冷夜抱着我,在那个地方,看了日出,又看日落。
现在,我抱着“他”,呆站了许久之后,喃喃地说:“我有一个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不知道是不是感动到了弗朗特,我无意中回头,竟然见他在抹眼角的泪水,原来他也是一个感性的人。
接下来的事,都是靠他处理。
他是冷夜的朋友,冷夜交代他的事,他都尽心尽力,难怪冷夜会那么放心地把我交给他。
他说:“过不久,我也会去中国,为你检查身体,但在这期间,你必须按我的要求把药吃了。”
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他就冒火了,“唐小舟,你现在已经不只是一个人了,冷夜的心在你的身体里,你的生命是两个人的,不能任性,否则冷夜九泉之下,会伤心难过的。”
是啊!我的生命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是冷夜的。
我忍着所有的凄楚,点了点头。
坐上飞机之后,我把骨灰盒紧紧地搂着,生怕发生一点意外。
整个行程中,我除了想冷夜,就是想梁雪慧了,想她什么时候死,想她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我通常不跟别人结太深的仇恨,可是,梁雪慧踩到了我的底线,让我此生都无法原谅她。
意念太强,我的身体居然能够坚持得住。
而我下了飞机之后,什么人都没有通知,直接就打车去医院了。
晚上十点,梁雪慧所在的VIP楼层,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影响病人休息。
很幸运,我没有遇到梁雪慧的母亲或是任何照看她的人。
到了病房前,我火大地一脚踢开门。
我的怒火从许多天前集聚到现在,已经几乎能够把整栋楼都烧了。
梁雪慧躺在床上,我踢门的声音惊动了她,她撑起头来。
看见我的瞬间,脸上就是一惊。
我怒火冲天地朝她看过去,因憎恨得厉害,反而没能第一时间吼出话来。
梁雪慧看着我,十几秒后,不可思议地说:“唐小舟,你怎的还没有死?”
我咬紧牙关,凌厉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你抱着的是什么?”梁雪慧的视线转移,总算是看到了我手中抱着的骨灰盒。
我朝她走去,直愣愣地立在病房中。
我恨,好恨啊!是她害死了冷夜,没有她的狠毒,就不会有冷夜的今天。
我深吸一气,冷沉地反问:“那你觉得我抱着的是什么?”
梁雪慧一怔,再次看看我抱着的东西,许是觉得晦气,恼火地说:“唐小舟,你是故意来消遣我的吗?你抱着一个骨灰盒进来干什么呀?”
我冷嘲说:“像你这么狠毒的人,你还会害怕骨灰盒吗?”
梁雪慧挣扎着坐起来,怀疑的眼神望着我,“唐小舟,你为什么没有死?不是说你的心脏已经达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了吗?”
难得她还记得这事。
我朝她走近一步,仇恨的心里几乎让我压抑不住要对她动手,我反问说:“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不死呢?”
梁雪慧猜测说:“难道你找到适合的心脏了吗?”这么说了后,她又兀自摇头,“不对,不对,你的血型那么特殊,哪能轻易找得到能够与你配型成功的心脏呢?”
我冷笑,“不容易找到,并不是没有。”
回眸看着手中的骨灰盒,我的心狠狠地揪疼,“从好些年前,他就知道我的血型和他的相同,大概从那个时候,我和他之间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了。”
“你是说冷夜?”梁雪慧眯了眯眼,怒气腾腾地问我:“对了,冷夜呢?他不是一直在照顾你吗?你回来了,那么他呢?”
我抬眸看她,“怎么,你想冷夜吗?”
梁雪慧咬了咬牙,斥责说:“唐小舟,你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把冷夜抢走了。原本冷夜只是对我一个人好,可是现在,他的心竟然全部都在你的身上。”
我稍微把骨灰盒作势朝她一送,“你想冷夜的话,那我送冷夜来陪你。”
梁雪慧往后一退,呆呆地看着我,“什么?”
我狠狠地说:“冷夜啊!你不是想知道他在哪里吗?”
梁雪慧以为幻听地瞪大双眼,“你什么意思?”
这询问,成功地勾起了我心底的怒火,我眼中凌厉的视线射到她脸上,一字一句地说:“梁雪慧,冷夜死了,你现在满意了吧?是你,是你害了他。”
“冷夜……死了?”梁雪慧还是不敢相信。
我冷沉地说:“如果不是你让人弄坏了我的刹车,那我就不会发生车祸,心脏也就不会有问题。可你……你做了。”
梁雪慧被我说的话吓住了,她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我继续说:“都是你,你心肠歹毒,想要让人谋杀我,所以我的心脏受到严重的损伤,必须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才能活命。”
梁雪慧被我吼得呆了几秒,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着急地抓住我,“你给我说清楚,冷夜怎么就……就死了?”
我烦她,挣开她的手,往后退去一步,说:“还不是拜你所赐啊!冷夜为了救我,所以他把心脏给了我。”
梁雪慧不住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冷夜是一个健康的人,没有哪个医院敢把一个人的心脏挖出来,除非那个人快要死了。”
“你说对了,除非那个人快要死了。”为了让她难受,我说:“冷夜为了救我,自己给自己进行了静脉注射。梁雪慧,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吗?你想害我,可你最终却把冷夜给害死了。”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现在真想杀了她为冷夜报仇。
“冷夜,冷夜……”梁雪慧重复地喊着冷夜的名字,整个人都不会反应地呆坐在床上。
“你爱冷夜吗?可你害了他啊!”我讽刺地冷笑,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原本都是可以不发生的啊!
“不,不!”梁雪慧无法接受地抓自己的头发。
她做透视治疗,本身的头发就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那么抓着,假发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我看着她稀疏而又秃了顶的脑袋,越发地觉得她丑恶不堪。
“不,不可能,你骗我的……”梁雪慧猛地抬起头来,目眦尽裂地喊。
“我骗你?”我磨着牙,大滴大滴的眼泪没忍住地流出来,说:“我也好想我是在骗你,可是,冷夜真的没了。梁雪慧,我恨你,你做什么事都不择手段,你想杀我,可你最终把冷夜害死了,害死了!”
我的声音越说越大,没有人能够想象我的心情难过到了什么程度。
梁雪慧看着我,又否认说:“我不相信,冷夜怎么会……”
“怎么会为了我而死吗?”我嘲讽说:“你是不是觉得冷夜一直都很傻?你背着他做的所有事,他都不清楚?梁雪慧,你错了,冷夜只是懒得说而已。从你怂恿白晶晶找人绑架我的孩子,冷夜就怀疑了。呵!也就只有你觉得冷夜傻!”
可我这么说的时候,心下也觉得冷夜挺傻的,如果不是那么傻,现在活着的就不是我,而是他。
“不,不……”梁雪慧抓扯着自己的头发,神情迷茫,“冷夜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是你,唐小舟,是你把冷夜给勾.引走了。”
我懒得搭理她,抱着骨灰盒,压抑着嗓音,难受地哭。
“冷夜没有死,你骗我,他不可能会把心脏给你。”梁雪慧语无伦次地说着,精神像是要崩溃了一样,“不会,冷夜不会离开我的。冷夜,我没有害你……”
她坐在床上,像一个疯婆子一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做出莫名其妙的动作伤害自己。
我恨她,可我最终也没有对她动手。
好在,在她面前来,把她做的事数落一通,我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那样的人值不得同情,所以我冷睬了她两眼,抱着骨灰盒,脚步缓缓地走出去。
“冷夜,我没有害你,你还没有死,对不对?冷夜,我没有害你,没有害你,……”
身后,梁雪慧的忏悔一遍一遍地传出来,大概害死了冷夜,她的良心才有一点发现。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冷夜活不过来了。
走出医院,看着夜晚的星空,我迷惘地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我抱着冷夜的骨灰盒,辛野的庄园,或是冷夜家的别墅,似乎不适合涉足。
我倒是想去酒店,但是,酒店都忌讳这样的东西。
因为不知道去哪里,所以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人民公园。
人民公园是不要门票的,恐是嫌天气热,十一二点了,还有人在里面游玩。
我在长凳上坐下,木然地望着前方的小树林,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思考。
好累,累得我真的想躺下后,就一睡不醒。
——冷夜啊!把我一个人丢下,你可知道,我活得并不轻松。
累得实在是坐不住了,我就当真躺下去,然后蜷缩着身子,尽量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我睡不着,睁着眼睛,呆滞地看天上的繁星。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不知什么时候,公园里就没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年轻小混混走到我面前,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其中一个说:“看,女人,还是一个美女啊!”
其他人被怂恿之后,搓手搓脚地过来。
一人说:“美女,你这么躺在这里,是不是很寂寞啊?”
“要不,跟哥哥回去,哥哥一定会给你一张床,让你好好睡一觉的哦!”
另一个人补充:“而且哥哥一定会陪着你的。也真是的,像你这样的美女,怎么会有人舍得把你仍在外面呢?”
他们说着就想对我动手,好像我已经是他们到了嘴边的肥肉。
我缓缓地转过视线。
这地方靠近小树林,许多路灯的光线都被树叶遮挡了,但犹能看得清那几人的脸,瞧着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示意他们看我怀中抱着的骨灰盒,说:“看,他陪着我呢,我不害怕。”
那东西,许多人都认识,所以他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晦气!”一人说了这话,就退后两步,什么玩弄美女的心思都没有了。
“你怎么……”有人想问。
“你这个女人太奇怪了,抱着一个骨灰盒,不害怕吗?”
我很认真地说:“不害怕啊!他会保护我的,他都舍不得我死呢!”
说到这里,我的眼眶又湿润了,冷夜舍不得我死啊!
许是觉得我的行为恐怖,那几个年轻混混瞧了我一阵,议论了几句,一齐不再招惹我。
看着他们离开,我继续躺着,把“冷夜”搂得更紧了。
电话响起,我拿起来接听,里头就传来弗朗特医生的声音。
“唐小舟,你该吃药了。你回去以后,一定会很难过,如果不吃药,你的心脏会受不住的。要知道这一年都是关键时期,稍微不慎,就会产生排异反应的……”
我答应了他,就挂了电话。
药物都在背包里,我随身带了矿泉水,把药拿出来,爽快地吞下去。
我要保护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冷夜,他在我的胸膛里,从此以后就与我融为一体了。
有了这个觉悟,我就不愿意在公园里呆了,我要把身体养好,让自己健康起来。
想了一会,我能找的就只有米兰了。
我给她打电话,她听到我的声音,吓得声音都在发颤,但无可否认,她过多的是因为惊喜。
她怀着孕,我不愿意让她来接我,就打车到她的小区,然后坐电梯到她居住的楼层。
按了门铃,米兰第一时间来开门。
看见我,她漂亮的脸上布满了惊喜,脱口说:“小舟啊!你还活着,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现在怎么样?病好了吗?小舟啊!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我原本都以为你,你……”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只差没哭出来。
我疲软无力地靠着门框,没有及时进屋。
米兰想抱我,又觉得挺着肚子,不太方便,单是激动得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说:“对了,冷夜不是带你去美国了吗?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他呢?他不可能会丢下你啊!”
从冷夜对我的态度,她也看出了冷夜对我的好。
我眼中冒出泪花,一只手抱着骨灰盒,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哽咽地开口:“夜、已、入、骨。”
“什么?”米兰听不懂。
我唇角颤动,想哭,又隐忍着情绪。但我在米兰面前坚强不起来,终是委屈而难受地放出声音哭。
米兰眨眼就看到了我手中抱的东西,呐呐说:“你这个,这个……”
她把我拉进去,关好房门。
我放下旅行包,哭着坐在她的沙发上,把骨灰盒紧紧第抱在怀中,不舍得放手。
米兰准备了热水,又用湿巾给我擦眼睛,安慰说:“小舟,你别哭,别哭,不是伤到心脏了吗?情绪太激动的话,不好……”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收敛住情绪。
那些事,不吐不快。米兰问我,我也就说了出来。
了解了情况,米兰惊骇地说:“你是说冷夜为了救你,以自杀的方式,迫使医生把他的心脏取出来,为你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吗?”
我应了一声,弯下头去,又觉得鼻子发酸。
“小舟,你别哭。”米兰随时注意我的情绪。
她把水递给我,我不拒绝地把一杯水喝下去,又觉得好受一点。
米兰惊叹说:“我真是没想到冷夜的爱会这么轰轰烈烈,又这么伟大,为了救你,他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男人啊?”
她轻轻抱着我,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舟,你别难过了。你想啊!冷夜是想要你好好活着,才那么做的。你这么难过,他不是会很自责吗?”
“我不想要他死。”
“哎,谁都不想要他死,那么一个好男人,死了多可惜啊!我说这事都怪梁雪慧,如果她不害你,冷夜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救你而做出这样的牺牲呢?”
“我恨梁雪慧,所以我从美国赶回来,就先去医院见了她。”
米兰让我撑起身,说:“小舟,你去医院看梁雪慧?”
我苦笑说:“她不是很爱冷夜吗?那我就去告诉她,她是怎么把冷夜害死的。”
“那她什么反应?”
“像是要疯了一样,大概冷夜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她无法接受吧!”
米兰嗤鼻说:“真是报应,想要害别人,最后自己深爱的男人被自己害死了。哼!梁雪慧就作孽吧,她如果不死,这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我就不信她一点都不难过。”
我心酸说:“她难过了。可是,冷夜还是活不过来了。”
“小舟,你也别多想了。换句话说,冷夜也不算是死了,只是与你融合在一起,合二为一了。”
“合二为一?”我重复着,也认为她说的不错。
疲惫得难受,我蜷缩在沙发上。
这夜,米兰一直陪着我,生怕我的情绪激动而发生意外。
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肚子挺大的,让她来照顾我,我很是过意不去。
可我让她去休息,她又不放心。
就这样,她玩着手机,陪我到天亮。
“小舟,你快醒醒,新闻,爆炸性的新闻啊……”
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就被米兰咋咋呼呼的声音惊醒。 夜已入骨,于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