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很满意今天这个结果,怀着愉悦的心情环顾一下四周,大夫人的耳房虽然精致,房间里的古董物件虽然丰富,却还是不如自己那个小院子清爽。
归去吧。
舒婉回到院子,关上房门,来到里屋。
红姨以为舒婉受了舒青的气,所以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因此也没有来打扰。
舒婉来到里屋后,赶紧把高大的衣橱打开,一个人影印入舒婉眼帘。
舒婉伸手在那人的人中部位试探了下,呼吸均匀,说明迷药对他的伤害并不很大。
舒婉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那人从里面拽出来,奈何一双纤细的手臂并没有什么力道,抓扯了半天,除了把那人的样子抓扯得一片狼藉外,并没有任何改变。
“一,二,三”舒婉再次用力,终于那人的脑袋从衣橱里被拽了出来,只是砰的一声,那人的脑袋触碰到衣橱
舒婉心虚了下,在心里碎碎念,“对不起啊三皇子,早知道把你推进去容易,搬出来难,我就直接把你放到床上就好了。”
拉、扯、拽、拖
叮叮嘣嘣
终于,慕容瑾被舒婉拉扯到了床上。舒婉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珠,被眼前的慕容瑾惊呆了,这还是三皇子吗
衣服歪斜,发丝凌乱,额头和下巴都被撞出了淤青。
如果不是担心被人发现被迷药迷晕的慕容瑾,舒婉才不会这么费劲。
舒婉稍微整理了一下慕容瑾,理了下发丝,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还为他擦了把脸
与其说是在帮慕容瑾打理,不如说是在销毁自己折磨了他的证据。
终于收拾妥当,舒婉走到内屋,开始调制解除迷药的药水。
不知过了多久
“好痛”慕容瑾在心里呐喊了一声,立即睁开眼,戒备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立即翻身。
是舒婉的房间
慕容瑾从床上站起来,头痛欲裂。
舒婉还在专心配置药水,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清晨的余晖里闪耀着似有若无的光芒。
配置好了。
转身
“嗯”舒婉被吓得不轻。
“是你怎么起来了”舒婉的话才刚出口,慕容瑾就又晕了过去。
舒婉赶紧去搀扶,好不容易才把慕容瑾拖住。
舒婉牵引着慕容瑾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再用拖死猪的办法把慕容瑾往床榻边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舒婉没有再让慕容瑾被磕碰那么多次了,不过好像还是被撞了几下。
迷药的药性还没有解除干嘛起来
真是不一般的倔强。
舒婉好不容易把慕容瑾再次搬回床上,拿出刚才调配好的药瓶,打开塞子,倒入慕容瑾的嘴里。
药水刚一流入慕容瑾的喉咙,慕容瑾便本能地蹙紧了眉头。
咚咚咚
房门被叩响。
“谁”舒婉如同惊弓之鸟,她不能让慕容瑾被人发现。
门外响着红姨的声音,“婉儿,我刚才听到砰砰的声音,你没事吧”
红姨怕舒婉太难过,所以拿房间里的东西来出气。
舒婉道:“我没事,红姨,我饿了,你去做点早点吧。”
“好。”
舒婉打发走红姨,转身看向慕容瑾。
慕容瑾眉宇微蹙,眉心有两道竖线,高挺的鼻梁,性感而撩拨人心的唇过了这个冬天,他也才十七岁吧却还是没有一点稚气。
白天的慕容瑾,总是可以的保持一份温和,尤其是在七皇子面前,保持着一丝丝软弱。
躺下来,闭上眼,放空了思想,才是真正的他。
舒婉收回了眼,不管怎样,三皇子只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只有报仇,才是她心中永恒的主体。而且,她也只会是三皇子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一个皇子,有大批女人等着被他娶。轮不到她这个庶女,她也不想成为他的后宫之一,更不想卑微地祈求他雨露均沾。
舒婉起身,想做到一旁的凳子上。
温暖的触感攀爬上她纤细的手臂,慕容瑾的手紧而有力地握着舒婉的手。
心悸很微妙的感觉。
经历过背叛,经历过生死的舒婉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脸红。
“既然偷偷看了我这么久,为什么又要走开”慕容瑾一面说着,一面睁开古潭一般的眼睛。
舒婉不敢直视那双眼睛,怕自己的一切心事都被那双眼睛看透,也怕自己被那幽幽古潭吸去魂魄。
舒婉挣扎,毕竟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跟着慕容瑾这个孩子闹。他只是个孩子,还只是孩子舒婉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尽管慕容瑾在她的面前从来都像个十七岁的孩子,也从来没有一丝稚气,但她还是坚持如此劝自己。
“皇后娘娘为我选妃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来”慕容瑾的眼睛包含深意。
舒婉愣了一下,选妃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三皇子殿下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复原,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去看看还来不来得及参加我的选妃吗”慕容瑾眼神中含着戏谑。
舒婉有些慌乱,但面色还保持着沉着冷静,“三皇子说笑了,我只是去院子里转转。”
慕容瑾的眼神没有放过舒婉,想比起刚才的戏谑,这会儿,眼神中更多的是严肃,“你觉得我不能做好你的夫君吗”
舒婉有些语塞,感情是她今生最不想碰触的事情。
“三皇子,如果你想让迷药的药力快点消失,就最好不要急着说话。”舒婉正色道,她决心摆出老女人的样子来吓退慕容瑾。
然而,一副十三四岁的少女,越是冷静沉着,越是做出成熟的样子,在慕容瑾看来就越显得可笑。可笑之余,还略微有点可爱。
舒婉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慕容瑾却握得更紧了。
这个活阎王,平日里那么冷峻不羁,怎么这会儿这么难缠迷药不是会让人浑身发软吗为何他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真是一副好身板。
慕容瑾的右手一用力,强拽着舒婉撞入了他的怀里。
舒婉在心里嘶吼起来,她刚才不是故意让他被撞的,他现在却故意撞她
慕容瑾的手臂顺势环住了舒婉的腰身,让她无法动弹。舒婉挣扎,却无济于事,果然是习武之人,不可小觑。
慕容瑾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舒婉,似乎要用那谭清水搅浑舒婉古井一般的眼睛。
“迷药是会乱人心智的,你可要小心点,万一我做出点什么正义的事,你后悔都没办法。”慕容瑾嘴角邪魅,温暖的气息在舒婉的脖子处萦绕,酥酥痒痒的,让舒婉感到阵阵难受。
“放开我”尽管舒婉的脸已通红,却还尽量保持着理智,拿出惯有的冷漠。
慕容瑾却没有退步,“昨天晚上我可是救了你,你不能这么对救命恩人吧”
舒婉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慕容瑾虽然强行按住舒婉,但终究还是因头疼欲裂而放开了。舒婉挣脱开后,跑到离床榻有一丈之远才停下来。
舒婉微怒,“昨天晚上,好像我也救过你吧如果不是我救了你,昨天晚上被朱公子侵犯的可就不是青姐姐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舒婉就觉得有些好笑。
舒婉的确去了舒青的房间,不过她事先就准备好了打湿了水的手帕,用来捂住口鼻。见情况没有异样,正要转身,慕容瑾却来了。
空气中没有一丝异味,慕容瑾自然也没有想到这房间竟然被大夫人下了迷药,因此还没有来得及跟舒婉说一个字就躺下了。
舒婉刚把慕容瑾安放到椅子上,就听到耳房后门处有动静,舒婉毕竟不会武功,又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先躲在暗处。
后门嘎吱一声开了,一阵鼓捣声后,是两个丫头的声音,正是大夫人的两个丫头。
“迷药的被驱散得差不多了。”
“走,回去交差。”
舒婉才忽然想通大夫人的计策:先放好迷药,让舒婉一来就被迷倒。然后再散尽迷药,朱羽来后,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丫头走后,朱羽立马就来了。
即便朱羽什么话也没说,还刻意压低了脚步声,舒婉也不可能认不出。就算朱羽化成灰烬,她也能照样把他揪出来。
朱羽进门后,借着月光,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青儿”朱羽深情地喊了一声,然而,慕容瑾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朱羽一面走近慕容瑾,一面脱自己的衣服。
躲在暗处的舒婉看得心惊,堂堂三皇子就要被朱羽这个渣男采摘去了。
不行,不能便宜了朱羽。
舒婉拿出一瓶药水,拧开,一股淡若兰花,很好闻的香气袭来。
“青儿你好香”朱羽早已是尝过的人,立即就把持不住了。
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脱净,露出雪白如女子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皎洁。
“咚”朱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在激动中瘫软在地。
舒婉经过好一阵拉拽扯拖,才把慕容瑾带到安全的位置。
走了就算了这不是舒婉今生的风格。
舒婉把慕容瑾藏到自己院子后,又回到了舒青的房间。
大夫人能有办法解除迷药,让人无法找到证据,她舒婉也可以,而且手法高明多了。
舒婉把在别的房间安睡的舒青,迷晕后,挪到了她自己的房间。之后,又解除了舒青和朱羽的迷药,尽管解除了,却也需要静养几个时辰。
慕容瑾看到舒婉的嘴角很快闪过一抹邪魅的笑,立即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昨天晚上”
慕容瑾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舒婉心里却欢脱起来,三皇子啊三皇子,你还想轻薄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告诉你昨天晚上你差点被一个大男人采摘了,会如何
慕容瑾压低声音,“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慕容瑾的眼神带着一点威胁的意味。
舒婉迎着慕容瑾的眼神,嘴角闪过一丝玩味,“你被迷药迷晕了,朱羽公子也被迷药迷晕了,你刚才还在说迷药会乱人心智。我想,以三皇子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猜到的。”
“什么”慕容瑾紧张起来,他在皇宫里就听说过有的侍卫会有断袖之癖,这一次不会真让他给遇到了吧
舒婉在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慕容瑾果然还只有十七岁,连这都相信。如果他被朱羽欺负了,他的身体能不痛
舒婉想到此,面色绯红,心里暗暗责备自己知道得太多,想得太多了。
“到底有没有”慕容瑾很认真。
舒婉做出茫然的样子,却并不给慕容瑾答案。
慕容瑾着急得不行,却又不能把舒婉怎样,只能拿一双清澈的眼睛瞪着舒婉。
舒婉在心里笑了慕容瑾好一会儿,才决心放过他,她走向床榻,逼近慕容瑾,“有没有发生什么,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慕容瑾愣了一下,慢慢回想昨晚的事,虽然什么也回想不起来了,但按着舒婉说的,如果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会有感觉和异样的。
既然都没有,就是虚惊一场了。
慕容瑾终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也才慢慢舒展开。
慕容瑾回过神来,看到舒婉微蹙着眉头。
慕容瑾有些意外,他以为舒婉一直都是冷若冰霜的,就仿佛那张脸被冰霜固定了,永远不会有别的表情。
“怎么了”慕容瑾不是对别人的事情关心的人,只是对于舒婉,他总是无意间就表达出了一种关怀。
舒婉看向慕容瑾,“不知道我曾经让你帮我保管的那枚玉佩还在不在。”
在舒婉话音还未落时,慕容瑾就已经拿出了那枚紫色玉玦。
舒婉有些惊讶,他竟然将那枚玉玦随时带在身边。
慕容瑾以为舒婉会因此而感动,可舒婉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这个时候把玉玦拿出来了。
“你带在身上被人抢了怎么办”
舒婉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这是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就算这东西是一文不值的稻草,她也倍加珍惜。
慕容瑾收回玉玦,“放心,没有人能抢去。”
尽管慕容瑾向她保证,可舒婉的脸色还是没有恢复平常。慕容瑾追问,“不放心”
舒婉摇头,但她微蹙的眉头却出卖了她的想法。
慕容瑾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来皇宫监督我,这样,不但玉玦安全,就连本皇子也安全了。”
“什么意思”舒婉不懂,她还在疑惑一件事情,就是大夫人为何对这枚玉玦如此看重。
“你过来,本皇子告诉你。”慕容瑾做出虚弱的样子。
舒婉没有乖乖就范,“有话就说吧。”在舒婉眼里,慕容瑾的手段还嫩着呢。
慕容瑾不说话,等舒婉忍耐不住后,乖乖回到他的身边。
舒婉见慕容瑾不说,还故意卖关子,索性道:“既然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了,你休息好了就走吧,我先出去了。”
“你真无趣。”慕容瑾微怒,不过,好像自己刚才是有点过了,怎么像个没有教养的浪荡子
“好,我告诉你。”慕容瑾身上的迷药已经散尽,身体舒服多了,他从床榻上起来,走向舒婉。在慕容瑾靠近时,舒婉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戒备地看着慕容瑾。
慕容瑾的气息在舒婉的耳畔萦绕,“如果你成了本皇子的妃子,不就可以日夜守在本皇子身边,日夜守在玉玦身边吗”
反正已经做了一次浪荡子了,索性就做到底吧。慕容瑾虽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现得很轻薄,但他真的很想舒婉来参加选妃。
“你”舒婉涨红了脸。
慕容瑾没有想到舒婉会这么生气,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皇宫里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和妃嫔有过多接触,更不能与宫女有过多言语,所以,舒婉算是慕容瑾接触最多的女子。
“嫁给本皇子不好吗”慕容瑾逼近舒婉,嘴唇距离舒婉的嘴唇只有半寸。
舒婉从来没有被男人压迫得这么紧过,脸红到了脖子根,眼里的怒意越聚越浓。
舒婉管不了那么多,强行让自己镇定,语气冰寒。“如果早知道三皇子是如此轻薄浪荡之人,当初,我就不应该从七皇子的手中救下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喜欢攀龙附凤。”
舒婉说完,趁着慕容瑾发呆的时刻,掀开慕容瑾的手,离开。
轻薄浪荡他不过是用比较轻松的方式说了几句真心话而已,怎么到舒婉这里就成了轻薄浪荡
慕容瑾回过神来,转身时,舒婉已经夺门而出了。
舒婉刚一出门,三夫人的婢女就过来禀报,“婉小姐,大夫人昏过去了。”
“哦。”舒婉可不想关心大夫人的生死。
那婢女又道:“老夫人好像好像”
“怎样”舒婉问,在和老夫人来往的这段时间,舒婉对老夫人的恨一点点消散,从刚开始只想寻找个靠山,到后面,真的把老夫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她不想老夫人有事。
舒婉跟着三夫人的婢女和红姨匆匆赶向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身旁围了不少大夫,舒昊天站在床榻旁,紧张地看着同样紧张的大夫们。
“怎么样”舒昊天不止向大夫们问了十遍了。
大夫们摇摇头,“老夫人年岁大了,已经没办法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大夫人的话对舒昊天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看你们就没有尽力”舒昊天忽然拧住舒婉之前叫去给舒梅看病的大夫,“府上的人都说你医术无双,你说,到底该如何治。”
那大夫本就不是什么神医,只是被舒婉收买了而已,现在被舒昊天一吓,浑身如一滩烂泥。
舒昊天说着就要打那位大夫,舒婉怕那大夫被逼急了,道出事情真相,便走到舒昊天身旁,劝住舒昊天,“爹,奶奶身体抱恙,需要清净,现在就是打死大夫,也无济于事。不如让众位大夫先行退下,让奶奶静养一段时间,或许能慢慢好起来。”
大夫们早想开溜了,见舒婉这么说,赶紧顺势附和。
舒昊天没办法,舒婉说的对,就算打死这些庸医又能如何
“滚”舒昊天吼了一句,大夫们如临大赦,纷纷提着自己的药箱逃也似的走了。
舒婉来到老夫人身旁,见老夫人面色暗沉,嘴唇发紫,知道老夫人是血气攻心,又受了气,才会这样。如果不及时处理,老夫人恐怕熬不过今晚。
舒婉看向舒昊天,“爹,奶奶一直喜欢饮女儿泡的茶水,或许奶奶再喝一杯,会清醒不少。”
舒昊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舒婉认真地配起茶水来,只是今日的茶水和往日的茶水不一样,舒婉特意加了疗养身体的药,有些药比较烈,但对老夫人这样的垂死之人很有用。
刚才那些大夫不敢用烈药,怕伤了老夫人的命,所以才会束手无策。
“茶好了。”舒婉端着茶,送到老夫人嘴边。
老夫人浑身动弹不得,也饮不进茶,不过在闻到茶香时,僵硬而稀疏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这让已经绝望的舒昊天欣喜不已,赶紧让舒婉喂。
舒婉又哪里喂得进去,她只好先放下茶水,伸手给老夫人拿捏。这一套拿捏法很是诡异,快速而力道大,因为用力过度,舒婉的手泛着微红,脸颊也泛红。
终于,舒婉松了口气,重新拿过茶水,喂老夫人喝下。
经过舒婉拿捏,老夫人的喉咙松开了,一盏茶也喂了下去。舒婉不但把茶喂给了老夫人,连茶水里的茶渣都喂老夫人服下了。这茶渣便是这茶的精华所在,对老夫人的病情有好处。
茶水服下后,老夫人舒服地舒展了眉头,动作很轻柔,却不容忽视。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老夫人身上,舒昊天在绝望和希望的边缘来来回回。
“咳咳”老夫人忽然咳嗽起来,婢女们赶紧上前伺候,云歌更是忙碌起来。
老夫人咳出两口痰,大声喘息了一阵后,终于舒服了。
舒昊天上前,“娘,你怎么样”
老夫人摆摆手,“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老夫人能说话了”其他人都惊奇不已,舒昊天也惊喜不已,他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的床榻前,“娘,我知道您心里着急,是孩儿的错,孩儿没有把舒府管好。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情有个交代的。”
老夫人还是摆摆手,虚弱地说:“算了吧,你不是一直疼爱那个正室吗你疼去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了。咳咳她以前做过什么,我都没有和她计较,现在她做的这是什么事让一个养畜生的人的儿子玷污自己的亲闺女”
老夫人说得激动,上气不接下气,吓坏了舒昊天。
若是以前,舒婉肯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如果老夫人因此而端起,那大夫人少说也要背上气死老夫人的名声,旧账、新账叠在一起,今生想翻身都难。
可是,此刻的她却迟疑起来。
人若真到了彻底麻木的阶段,和禽兽何异
这时,舒昊天身边的人走了进来,在舒昊天耳畔低语了一阵。
老夫人盯着舒昊天,“是不是朱府来人了是不是如果是的话,我要去看看,我要去会会他们。”
舒昊天直摇头,“只是生意上的事情,娘,您歇着,我去去就来。”
舒昊天走后,舒婉迟疑了下,走到老夫人身旁,对老夫人道:“奶奶,你现在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不如让他们都下去吧,婉儿陪着你说说话可好”
老夫人点头,对众人摆手。
众人退下。
舒婉坐到老夫人的床榻边,为老夫人拿捏。
老夫人这一次气得不轻,气血攻心袭脑,又凝滞不前,刚才若不是因为那杯茶水,老夫人斥责舒昊天时就会断气。
云歌在一旁抹眼泪,云歌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自然明白老夫人现在这样是到了命数该尽的时候。
舒婉想要安慰云妈妈,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儿,红姨来了,拿了一个亚麻色小包。
云妈妈还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注意到红姨手上有东西,舒婉对红姨使了个眼色,红姨立即会意,把小包交给舒婉后,转身对云妈妈道:“云妈妈,上次老夫人交代让我为她找一本佛经,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老夫人现在身子抱恙,或许找到佛经也是对老夫人的一种宽慰。云妈妈,你和我一起去找找好吗我一个人,怕找不过来。”
云歌想陪在老夫人身边,她怕万一老夫人
舒婉握过云歌的手,“云妈妈,奶奶是喜欢念佛的,找到佛经的确对她老人家是一种宽慰。去吧,有我在呢,我会照顾好奶奶的。”
云歌迟疑了下,是啊,自己站在这儿除了干着急又能做些什么呢
红姨拉着云歌就走了。
舒婉走到老夫人床榻边,伸手为老夫人撩拨额前的头发。
老夫人嗅到舒婉的手上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味,接着,便歪过头去。
若是让别的人看见,还以为舒婉对老夫人做了什么手脚。
舒婉见老夫人确实在药力的作用下睡过去了,才打开那个亚麻色的小包。
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银针别在小包上,按着长短粗细分类放置,长的有半尺长,这是凉国银针,操控难度极大,一般的医者都不敢随便使用。短的只有小手指那么长。
舒婉点燃烛台,把银针消毒,开始在老夫人的身上布阵。
老夫人在药力的作用下,睡得很安稳,好像舒婉把她扎成了一只刺猬,她也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
舒婉的每一个动作都和轻柔,要救老夫人的性命,下针必须诡异而狠准,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达到相反的效果。
尤其是插在老夫人脑袋上的那些银针,更是不能出差错。
即便是在这样的冬天,舒婉也感觉汗流浃背。
“红姨,把窗户打开。”舒婉习惯了让红姨帮助自己,话出口了才发现红姨已经带着云妈妈离开了。
所有的银针都插好了,只要再等一刻钟就可以把它们拔下来,老夫人的病也算轻松不少。
舒婉拿出丝绢,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舒婉静静地等待,门外偶尔有风吹过,却吹不到屋子里来。舒婉只觉得热,觉得有些烦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坚定地救老夫人,说实在的,前生,老夫人对舒婉并不算好,甚至有点瞧不起舒婉。但是今生,在和老夫人的相处的这些日子,舒婉不得不承认,老夫人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处。
“云妈妈,我还有话要说呢,你别着急着回去啊。”红姨的声音由远处传来,舒婉心惊,一刻钟到了,该拔掉这些银针了。
舒婉赶快伸手拔这些银针,按理说,银针应该慢慢旋转着抽出,以免患者承受不住。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容不得舒婉慢慢将其抽出。
一根、两根、三根
门外,红姨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
“云妈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红姨快速拦住了云歌。
云歌停下脚步,满脸愁容,“红姨,我放心不下老夫人。”
红姨道:“有婉儿在,你还担心什么婉儿又会拿捏,又会斟茶。我们站在老夫人旁边,还不如那个小丫头站在老夫人旁边伺候着呢。”
“红姨你说的很对,可我一刻没站在老夫人身边,我这心里就不踏实。我还是回去看看老夫人吧,这佛经我也带过去给老夫人看。”云歌扬了扬刚才在舒婉的院子里找到的佛经。
红姨后悔把佛经藏得那么浅了,舒婉交代过,一定要托住云妈妈。现在婉儿还没出来,说明事情还没有办好,云妈妈这个时候闯进去,万一让婉儿失手怎么办不管舒婉多成熟,对待事情多冷静,可在红姨心里,婉儿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永远都是那个让她最不放心的孩子。
“云妈妈,这佛经不是老夫人要的那本佛经啊。”红姨做出惊愕的样子。
云妈妈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夫人现在病重,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佛经,或许这本佛经也能让老夫人开心。”
云妈妈说罢,转身要走。
红姨在云妈妈转身之际,狠狠踹了一脚一旁的石阶,脚趾头传来钻心的疼。
“啊”
红姨惊呼。
云妈妈回头,赶紧搀扶起红姨,“你怎么样”
红姨疼得眼泪都调出来了,“云妈妈,你帮我看看,刚才不小心踢到了。很疼。”
红姨说着,伸出脚。
舒婉在房间里拔银针,有的银针无需多虑,径直拔出即可,有的银针,却万万紧张不得,必须按照步奏来。
云妈妈看了看红姨的伤势,很吃惊,“这么严重来,我扶你到老夫人房间休息一下,然后我再为你敷点药。”
红姨却摇头,“不用了,就在这里歇歇,疼得紧,一点也都不了了。”
“我搀扶着你。”云妈妈道。
“不用,我歇歇。”红姨还是坚持。
云妈妈隐隐感觉红姨今日有些不对劲,从刚才找佛经开始,红姨就一直缠着她,消磨时间。现在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不愿意进屋敷药。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云妈妈想到老夫人的安危,毕竟她是经历过宫廷争斗的,平日里再好的人,在关键时刻也可能捅来刀子。
红姨摇头,“没有,云妈妈你怎么了真的没有。”
红姨有些紧张,却还是坚定地说没有。
云妈妈站起身,急匆匆往老夫人的房间走。
红姨想唤住云妈妈,然而,云妈妈却走得很着急。
老夫人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云妈妈,你们回来了”
舒婉看着云妈妈,脸上布着淡淡的愁容。
“红姨呢”舒婉故作不知地问。
云歌并没有理会舒婉,径直看向屋内,见屋内老夫人安然无恙地躺在床榻上,这才放心下来。
“红姨踢到脚了,婉小姐去看看吧。”云歌道。
舒婉点头,她能感觉到云妈妈正在用一种很犀利的眼神打量着舒婉,舒婉面色从容,走出房间,来到红姨身旁。
“怎么伤这么重”舒婉关切而心疼地问红姨,同时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为红姨疗伤。
站在门口的云歌看到舒婉手上的药瓶,顿时心惊,赶紧回房,来到老夫人床榻旁。
“老夫人老夫人”云歌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
老夫人安详地躺着,如同一具死尸。
云歌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咳咳”老夫人的咳嗽声把云歌从盲目的绝望中拽了回来,“云歌你在哭什么”
云歌见到老夫人醒来,顿时欣喜,眼睛放亮,几乎是哭着扑倒在老夫人的被子上。
“老夫人”
云歌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呜呜的哭泣声。
老夫人知道云歌的想法,伸出布满老人斑的手抚摸着云歌的头发,就像抚摸自己的亲姐妹或者孩子一般。
红姨看到舒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她还是担心云歌这么匆忙地闯来,没有坏事吧舒婉看出了红姨的心事,有些责备地说道:“就算要缠住云妈妈,也不要用这一招啊伤这么重。不过如果没有你缠着她,可能老夫人现在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老夫人没事了”红姨问,她见过舒婉的医术,对舒婉充满了信心。
舒婉微微叹息,“老夫人终究还是年纪太大了,有的坎别人能过,她不一定也能过。我现在能做的,只是稍微延长一点她的寿命而已。”
红姨叹息一声,一个女人再厉害,也终究斗不过岁月这两个字啊。
“你怎么样”红姨这才看到舒婉浑身是汗。
舒婉摇头,“我没事,只是房间里太闷了。”
红姨心疼舒婉,如果只是房间太闷,这大冬天的,也不会流这么多汗水。可见婉儿在救治老夫人的过程中,费了多少心思。
这也算对得住老夫人平日赏赐给舒婉的那些好了。
舒婉搀扶着红姨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发生什么事了”舒婉见那边站着一群人,看模样,不像是舒府的人。
红姨的目光也落在那边,“刚才就在那儿闹了,是朱府的人,来找老爷要朱公子的。可是,奴婢听其他人说,朱公子被我们老爷打得个半死。大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老爷打了朱公子,又去找大夫人,把病怏怏的大夫人折磨得够呛。”
舒婉也有些惊讶,舒昊天是最顾及门面的了,怎么会不顾及和朱家的关系,而打朱羽还有那大夫人,在舒婉前生,大夫人可是舒昊天的心头宝。就算舒昊天娶回比大夫人漂亮的姨娘,舒昊天也总是不忘到大夫人房间过夜。
一向不喜欢热闹的舒婉有点想凑这个热闹了。
朱府的老爷,也正是那个太仆少卿指着舒昊天的鼻子骂:“我明明听人说我们家羽儿来了你们舒府,你现在却说什么不知情。你当我是聋的当我是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勾当,我告诉你舒昊天如果羽儿在你们这儿有什么事,我立即就上奏朝廷,让你们舒家满门抄斩。”
舒昊天不示弱,虽然折磨了朱羽让他损耗了不少力气,但舒昊天习惯以丹田发音,字正腔圆,声音还不弱,是个吵架高手。
“这大清早的,你来我这儿要人。你们家那个纨绔子,万一去花街柳巷夜宿去了,还到我这里来要人,真是丢人”
舒婉吃了一惊,看来她的亲爹爹还没有彻底糊涂嘛。他这一招叫死不认账,到时候把朱羽折磨死了,把尸体一毁,再传言说朱公子死于花街柳巷。朱府的人找不到证据也无可奈何。
舒婉不想再听下去,两个大男人吵架,比女人吵架还聒噪。
“婉儿,我们回去吧,红姨给你烧点热水,你洗个澡。”红姨看到舒婉的额头上还有些许的汗珠,很是心疼。
舒婉的眼睛却盯着大夫人的院子方向,“母亲身体不适,我想去看看她。”
舒婉来到大夫人房间,大夫人的婢女想要拦着舒婉,然而舒婉坚持进来,婢女们也没有办法。现在的舒婉可不是以前那么好欺负的。
舒婉走近大夫人的房间,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大夫人,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息,看来红姨说的不错,大夫人的确遭到了舒昊天的折磨。
“母亲,婉儿来看你了。”舒婉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这笑容怕是舒婉重生以来最爽快的一次。
大夫人一听到舒婉这个名字就浑身发颤,藏在被子里的身子比冬天里的冰块还要僵硬。
“滚滚啊”大夫人不想见到舒婉,如果不是舒婉,她怎么落到这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