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幸也看向三枝手上的自己那寝衣袖口的纹样,祥云、花朵与凤凰巧妙的合为一体,设计精巧独特,让人忍不住细细端详。
叶幸就这么任由三枝捉着自己的袖子,除了一只手置于被铺之外,身子其余部分都严严实实的在被子之下。
“阿幸姐姐,都是我不好,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害你一直有一只手露在外面,你别着凉了。”
“没事,姐姐不冷。”
“姐姐,我这样拉着你的袖子,你会不会睡不着啊?”
“不碍事的。”因为,即使你不拉着我,我也睡不着的。
这句话,叶幸咽了下去,并没说出来。
叶幸想起了对自己介绍这纹样的大公子,说着要尽全力让自己开心的大公子。
纵然,自己一直拼命地自我暗示:大公子不可信。
可是,现在想想,他并未做出什么实质上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从未在外人面前给自己没脸,也没有什么在妻子进门没几天就让宠妾进门让妻子难堪等事,他更不曾对自己动粗过。
况且,自己不是早就决定放下之前对他的种种戒备之心,一定要让他恢复康健吗?
纵是对这桩婚事叶幸并没有多少自愿的情分在其中,就连大喜之日的记忆,对她而言,就像是她在在冷眼旁观别人的经历。
纵使这样,她也从未想过要诅咒大公子。
想起她临走前大公子缠绵病榻的虚弱状,令她不由得生出十分的怜悯。
叶幸躺在左相府的床上,又一次坚定了信念。
无论如何,就当是为了苍顺城,她也一定要拿回鲛珠。
就算,是要丢脸,她也认了。
这一夜,她的心口热乎乎的,像是有什么在她心里燃了起来,她怎么也睡不着。——————————————————————————————————————————————————————
这夜,难以入眠的不止叶幸一个人。
“阿雷。”
“干吗?”
“我还是要带上我的那木盒。”
“你怎么那么不听劝!”庞雷语气不善,“你知不知道,咱们此行,行李越少越好。当初我就不同意你把那破木匣子带上,你不听,瞒着我偷偷摸摸的装上。这一路,你的药不能停。光是带着这些要给你熬药的药材还有药炉已经够重了。咱们为了尽快到安国,只能用一架马车。你也知道,行李越多,马车跑得越慢。你倒好,还带着这么多不需要的东西。良清!”
“这,庞少爷——”在马车里的一角蜷着的良清一脸为难。
“咱们一到旅店,你就找个驿站,把这些没用的寄走,寄回你们苍顺城。”
“良清。谁是你的主子?”司韶不紧不慢的下命令。
“这,庞少爷——”良清试图说服庞雷,“一个木盒,也没有多重.况且我家公子现在,少夫人不在身边,他得抱着这个才能安心入睡——”
“好好,我要说的还不止是那破盒子——你看看他现在盖着的是什么?!!”庞雷似是忍无可忍,开始控诉,“你看看,他盖着女人的花被子——”
“这是从阿幸的娘家要来的。她出嫁前,盖的就是这床被子,这被子上,有她的气味——”司韶慢条斯理的解释。
“被子也就罢了,反正我也不放心他盖旅店的被子。你本来身体就虚弱,若是染了什么其他的病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庞雷越说,语气里的火气越重,“但是,你带着这一大包女人的衣服是要做什么?!除了徒增重量,我没看到任何用处!”
“我给你解释过,”司韶裹着花被子开口道,“我天天盖着这床被子,最终,我的气味会将阿幸的味道全部遮盖。那包衣服是阿幸惯常穿的,我让良清已经包得紧紧的,气味都被包了起来,不会轻易消散,到了这被子上已经全部都是我的气味的时候,我就可以把那些衣服拿出来——”
“够了够了。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哪里好啊。让你抱着这些被子,衣服,木匣子和什么宝贝命根子似的。”庞雷似是被司韶打败,语气从怒气冲冲变为无力。
“她的好——“司韶的眼神变得迷蒙起来,似是在追忆往昔。
“她——在我还十几岁、她十岁左右时,她是我弟弟的伴读。我弟弟生性好玩,先生布置的许多课业,都是她代为完成。我从前经过弟弟的院门时,时常会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写那些先生布置的课业。”
“当时,她身量尚小,若是坐着,她根本够不到桌子。所以,她从来都是站着写。那么小的人儿,应该是好玩好动的年纪。却能拿着笔,露出那般专注的神情,那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等等——”庞雷忍不住打断他,“你喜欢她,只是因为她从小爱读书?!这算什么?!这世上的才女何其多!!单单是名动天下,能叫出名号的我就能说出十位。若是你喜欢,在我们海西,有个清倌,画得一手好丹青,有机会,我把她请来——”
“不必。”司韶的语气陡然一冷,庞雷竟然把自己的妻子与清倌相提并论。
心里腾得升起一股怒气。
司韶很少有怒气,尤其,是对自己多年来的好友。
他费力许多力气,努力调整呼吸,才把这股怒气压了下去,没对庞雷发作。
清倌,没什么丢人的,她们,也不是天生下贱。
这青楼楚馆的女子,大多身世悲惨,她们能挣扎着活下来,已实属不易。
而能做到闻名天下,已是人间至难之事。
她们,也是凭着自己的才华与努力,付出常人想象不到的艰辛,才能做到天下闻名。
也许——
他心里生气的,并不是庞雷拿叶幸与清倌比较。
而是——他心里不想庞雷将叶幸拿来与任何女人作比较。
在他心里,纵使叶幸不会画画,不会作诗,他也不会觉得叶幸比不过那些什么才女。
年少时,他只是觉得叶幸一个小姑娘能站在石桌子前伏案写上几个时辰,很是不容易。
叶幸小时候那圆圆的苹果脸,却露出与年岁不相符的沉稳。
当年,自己默默地在远处看着她执笔认真书写时的样子,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映得她在阳光下的脸都在闪着金色的光。 公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