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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仙佛把这一丝轻蔑掩饰得很好,起码把大半心思放在杯中之物上的黄鹿升没有察觉出来。
顾仙佛端起酒杯,笑道:“来,先饮尽杯中酒咱们再详谈此事。”
说罢,顾烟白起黄鹿升一同举起酒盏,相继饮了杯中之物。
不同得是,顾烟只是嘴唇沾了沾,白起喝了一小口,黄鹿升是把一杯琥玉凉全部倒入嘴里然后闭着眼睛神色陶醉地慢慢咽下去。
说实话,顾仙佛很纳闷,他实在想不通这如此没脑子欲望又如此之重的黄鹿升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个高度的?
老天爷这个盹打得也太厉害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世道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只许你顾家大富大贵,不兴旁人走狗屎运啊?
那也太霸道了一些。
把酒盏搁下,顾仙佛轻声问道:“本王很好奇,到底是何人能请动黄道长,还给本王带这么一句话?”
黄鹿升此时正挟了一筷不知什么鱼做的鱼卷扔进嘴里大快朵颐,只觉得自己之前的鱼卷都是白吃了,这份鱼卷做的真是鲜美,别看其貌不扬,但是味道与肉质却是实足的一流,鲜嫩弹牙又回味无穷,端的是一份极品菜肴啊。
听到顾仙佛问话,黄鹿升咽下嘴里塞得满满的鱼卷之后方才慢悠悠说道:“所托贫道之人交代过,在王爷答应这条件之前,万万不可透露他的身份,不过那人却是说过,王爷肯定会问起这个问题,到时候只需要贫道赠予王爷四字便可。”
顾仙佛眉头一皱,疑声问道:“哪四字有如此奇效,还望道长告知?”
黄鹿升挟了一片酱牛肉放入嘴里慢慢咀嚼,含糊不清吐出四字:“渭水之畔。”
一瞬间,顾仙佛双眼锐利如刀,营帐之内杀机四起。
黄鹿升愣了愣,或许没想到这四个会有如此之大的作用,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美味佳肴痛苦地闭上眼睛,暗道打起来之后恐怕这些菜肴就十不存一了,自己在这鸟不拉屎的玉门关窝火了这么久,可惜刚刚吃上人吃的粮食就被人打断了,老天爷啊老天爷,你之前也待贫道不薄,怎的这次就如此吝啬了呢?
若是老天真有灵听到黄鹿升如此说法,恐怕会一脚踹死这个不知死活的。
谁料过了片刻功夫,顾仙佛眼神便柔和下来,微笑朝黄鹿升说道:“黄道长背后那人昔日对本王有过‘大恩’,既然此人发话了,那本王回中原便是,用完这顿晚饭,本王便率亲随打道回府,黄道长,你看如何?”
黄鹿升大喜过望,不过这份喜多是对于桌上酒菜之喜而非顾仙佛话语之喜,只见黄鹿升如孩童一般拍掌而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爷果然识大体顾大局,如此一来,贫道与王爷再没任何仇怨,今日我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说罢,黄鹿升便主动举起斟满琥玉凉的酒盏,桌上顾烟白起二人目光都投向顾仙佛。
顾仙佛丝毫不介意黄鹿升反客为主的言论,也是笑眯眯地举起酒杯,笑道:“黄道长说得对啊,来来来,咱们先满饮杯中酒,等会本王便命下人带来几名婢子给黄道长唱唱小曲儿解解闷。”
黄鹿升满饮杯中酒后放下酒杯,猴急地搓搓手道:“依贫道看来,就莫要等会儿了,现在便好现在便好。”
顾仙佛摇头而笑,道:“还不行还不行,现在还不是看歌舞的时候。”
王子狐白起二人瞬间全部把目光投在顾仙佛脸上。
顾仙佛点头轻笑。
这个点头落在王子狐与白起二人眼里,却是表达着不同的意思。
黄鹿升想了半天没想出顾仙佛这句话的所以然,疑惑问道:“看歌舞还要挑良辰吉日?这难道是长安的风俗习惯?”
顾仙佛笑着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黄道长,本王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据本王手下探马所说,昨日清晨他去探路之时,曾碰到一白衣出尘的天字高手,如今已经被本王下属所杀。”
说到这里,顾仙佛不留痕迹地打量了白起一眼,却见白起并非痛失爱将的悲痛心情,脸上却有着难以掩饰地快意,顾仙佛当下便对自己的判断更坚信三分,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所以本王想问问黄道长,这白衣男人跟黄道长,是什么关系?虽说之前本王那探马与其是各为其主,但现在既然本王与道长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若那白衣男人是黄道长的亲近之人,本王该让属下来陪个不是才对。”
顾仙佛明里暗里的一番吹捧使得黄鹿升又飘了三分,他一拍自己干瘦并没有几两肉的大腿,略带愤懑说道:“屁个亲近之人,一个沽名钓誉的天字小辈,一直在贫道面前指手画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好多次贫道都想锤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谁料他又每次都抬出那背后之人来威胁贫道,贫道受够了这个无知的黄口小儿,王爷替贫道杀了这个渣滓,贫道感激不尽。”
顾仙佛含笑点头,继续套话道:“黄道长是跻身第二个江湖的老神仙,怎么会与那种无名小辈一同见识,本王很好奇,黄道长这一身本事,是练刀还是练剑得来的?”
黄鹿升嘿嘿一笑,略带骄傲的抬起头道:“这句王爷可问错啦,贫道年轻之时,既不练刀也不练剑,而是在一军伍之中练枪,练枪约有五六年,然后贫道所在军伍被大乾铁骑冲得粉碎,贫道便离开军伍,侥幸得了一不知名拳谱,脱枪为拳,便又开始练拳,一练,便练到了如今。”
顾仙佛点头赞叹道:“练拳能练到黄道长今日这个境地,黄道长果然天资不凡啊。”
黄鹿升不擅长使筷子,直接用三只手指抓起盘中类似粉条却又不是粉条的柔滑食物扔进嘴里一边细细品味着一边含糊不清说道:“又错啦,贫道达到今日之境地可不是仅仅凭着那一本破烂拳谱,那拳似乎是出自魔道,名唤‘种因得果’,本是以苦手不死不休磨砺拳法最后夺其生机气运为主,但是贫道一日突发奇想给它改了改,经过贫道一改,这拳它不仅可以夺武者气运,也可以夺平民气运,只要一拳捶碎其天灵盖,便可瞬间夺取死者三分之一的气运加持自身。这样一来,在这拳术之上,贫道才能一日千里啊。”
黄鹿升说得洋洋自得,他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愧疚与忏悔。
这种无所顾忌的人在现实中顾仙佛见得不多,但是只要让这些人中的一个爬上高高的位置,那对于整个世道来说,那都是一场灾难。
顾仙佛轻轻扣了扣太阳穴,轻声说道:“按照本王这些年遇到的人来看,第二个江湖确实不同于寻常武夫,里面的人要么以杀证道,要么以术入道,鲜有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走进去的,或许这第二个江湖,可能似江湖而非江湖。”
黄鹿升吃得满嘴油渍,点头附和道:“王爷此言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啊。”
顾仙佛在心底算了算时间,向黄鹿升笑道:“不知黄道长吃饱喝足否?”
黄鹿升遗憾地放下碗筷,拍拍自己被撑的溜圆的肚皮,遗憾道:“唉,要说吃饱,当然吃饱,可惜还未吃够,王爷家厨所做的饭食,可比这姓白的属下忙活得好了不是那么一点半点啊。”
顾仙佛哈哈一笑,道:“若是吃不够,留在这里多吃几天便是,本王营帐之中别的没有,若是说到美酒佳肴,想必还是能令黄道长满意的,若是黄道长高兴,甚至,可以一直在这里吃下去。不过现在,酒足饭饱了,咱们是不是该欣赏欣赏歌舞了?”
黄鹿升丝毫没听出顾仙佛的一语双关,拍着大退笑道:“不吃了不吃了,看歌舞看歌舞,贫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久没有看过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娘皮了,今日贫道就沾沾王爷的光,开开荤哈哈哈哈。”
顾仙佛笑着点点头,朝王子狐轻轻扬了扬下巴,后者心领神会,唱了一声诺之后便躬身退出营帐。
黄鹿升面露期待,连酒盏都放下了。
白起正襟危坐,在心底默默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在营帐的这三方势力中,他势力最弱,必须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才能保证自己安全活下来。
片刻功夫过后,外面传来连绵起伏的震动之声。
黄鹿升面露好奇,却没有深思这种震动来源于何处。
他虽说之前是军伍之人,却在当兵的那几年里从没见识过兵团之间的大阵仗。如果他有一点见识,便该知道这中连绵不绝又让人胸闷气短的震动之声,至少是八千战马同时踏下脚步才能发出的声音。
一盏茶功夫过去,震动之声越来越大,到了最高之时却戛然而止。
营帐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瞬间营帐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门口进来的那三人。
第一人披着一身青色战甲,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高八尺器宇轩昂,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军人标尺,他摘下头盔抱在臂弯之中,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简单挽了一个发髻,一双眼眸枯井无波,只有望向顾仙佛之时才有点点喜悦蔓延。此人正是“西凉军虎”卫小凤是也。
第二人为一二十三四岁左右女子,虽然身着特地为她打造的紫色战甲但依然可以看出她胸前的伟岸风景比起普通女子来说高了不只两三分,这女子身材还算高挑,腰间配着的一把古剑剑尖离地也有半尺的距离,但是在卫小凤的映衬下却显得有些娇小,她相貌与身材正是反比,唇眉眼鼻一眼望去都若十六岁的豆蔻少女,脸上还泛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此女正是与葛子龙并称“西凉双毒”的钟毓秀是也。
最后一人年龄大些,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未着战甲只是身披粗布长衫,身材瘦小表情猥琐,往哪里一站透露出来的气势比黄鹿升还要阴戾狠毒三分,一双三角眼不住地打量着黄鹿升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似乎在考虑着第一刀该如何下手。此人正是统领着全是江湖鹰犬的犬字营的徐落坡是也。
卫小凤、钟毓秀与徐落坡几乎同时单膝跪倒在地,恭敬齐声道:“末将,拜见西凉王!” 逐鹿之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