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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仙佛紧了紧身上的狼皮大氅。望着天地之间的苍茫夜色徐徐说到：“白参将，你之前的利弊得失之说非常有道理，本王若想屠灭这六千马威，也就是一个手令，一句话的事情。但是正如你所说，本王不会这么做，一是玉门关这群马贼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水，剿灭马贼的战利品都不够本王安抚阵亡甲士的抚恤金。二来，本王留着活的你们，比死了的你们很有用。”
白起捉摸不透顾仙佛想表达什么，只能小心翼翼接口道：“王爷若说不错，今日王爷留末将一条命，来日末将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顾仙佛摆摆手打断白起的自表忠心，平静继续讲述道：“白参将，本王今日要与你讲的，不是这些事情，而是一些别的事情。”
白起心中一紧，沉声道：“王爷请讲，末将洗耳恭听。”
顾仙佛拿起一根二尺有余的枯柴在手里轻轻摆弄着，一边缓缓说道：“许久之前，有位老先生曾与我讲过一句话，他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虽然只是廖廖八字，但本王一直记在心上，如今这么些光景过去，那位老先生现在什么情况，是生是死，本王都不清楚，但这八个字，本王却不敢忘，今日就借着老先生的话语，与白参将好好讲一讲。本王剿灭玉门关的马贼，对本王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但是这世上，不是什么事儿，都能以好坏来判断的，白参将若是想打着这样的主意在玉门关阳奉阴违，相信本王，哪怕这笔买卖赔掉了老本，本王也会命屠字营来走一遭，想必白参将你也知道，屠字营都是一些江湖中的草莽之辈若构成，你们和他们，应当有的是共同语言。”
白起三魂七魄被顾仙佛一番平静话语骇到九霄云外，顿时一扔手里羊肉噗通一声匍匐在地，嘴里大叫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白起原本是一孤魂野鬼，走到哪里哪里嫌弃，落到哪里哪里排斥，承蒙王爷不弃赠予白起一个人身，白起感激涕零尚不足以表达内心惶恐，又怎搞阳奉阴违两面三刀？请王爷明鉴啊！”
顾仙佛笑了笑，觉得这三次敲打能让这个玉门关三十二岭共主起码两三年来不敢生出反心，当下柔声道：“白参将何必着急，本王只是先把最坏的情况说明白了，使得以后出事儿以后撕破了面皮，现在本王当然相信白参将忠心，来来来，白参将请起。”
说罢，顾仙佛站起身亲自扶起白起，然后走到篝火旁边，有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厮已经顶替了春水的位置在弄着羊肉，一会儿把烤熟的羊肉削下一会儿往羊身上涂抹佐料，手段煞是熟练。
顾仙佛接过他手里短刀，在羊羔身上后半部分找了几个关键位置轻轻下刀轻易地割下两只肥硕羊腿，右腿扔给白起，左腿也不管烫不烫油不油，右手拿着羊蹄附近的位置往嘴边一送，稍微吹了吹以后便一口撕下二两仍旧冒着热气的羊腿肉大嚼特嚼起来，尽管被烫的龇牙咧嘴，但顾仙佛面庞之上却多是得意豪爽之情。
把短刀随意往羊羔身上一插，顾仙佛转身弯腰捡起地上酒壶，仰首灌了一大口辛辣大钟凉以后方大笑道：“烤羊吃得精致实在没什么意思，还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得有烟火气儿，来，白参将，走一个。”
白起举起手里海碗，把海碗里全部大钟凉一饮而尽后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熟的烂透的羊肉，寒气道：“王爷果然是痛快豪爽之人，末将就知道，小家子气的将军带不了西凉的甲士，更何况王爷还是能在六年之内把西凉军整治得嗷嗷叫，这岂是一般人若能做到，此情此景，若是美酒管够，那是再好不过，末将定要好好敬王爷几坛酒！”
原先从怀里掏出大钟凉的那名天字高手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壶打算留着回去路上小酌几口的大钟凉扔给白起。
顾仙佛笑着虚空点了点那名天字高手，向白起遥遥举起酒壶，白起大笑着举起酒壶回应，二者一口气饮尽小半壶大钟凉。
小蛮慢慢停住往嘴里噻羊肉片的动作，一双硕大幽蓝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月下豪饮的顾仙佛，她也说不上来这个新换的主子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他在月下喝酒的样子，
真好看啊！
大钟凉的劲道名不虚传，顾仙佛放下还剩三分之二的酒壶之时，脸色已经微微酡红，他打了一个酒嗝，双眼却异常明亮，他看着白起，沉声问道：“白参将，若是本王许你兵甲粮草，你多久能给本王一个安定的玉门关？”
白起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王爷，实不相瞒，玉门关不比别处，这里地势贫瘠，绿洲有限所以粮食产量更有限，大部分还都得供养城里，这些末将是万万不敢动的，惹急了大乾官府，玉门关这六千马贼就没有再生存下去的机会了。”
顾仙佛哈哈大笑，指点着西边黑夜朗声说道：“整个西凉洲从我们所在的角度看过去，是一个弓形，御蛮郡在弓中，离草原最近，出了娘子关就是匈奴马场，自古以来，娘子关也是争夺最激烈的关隘，自从本王入驻西凉以来，在玉门关耗费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万二，如今才堪堪稳定住局势，还要时刻防备草原蛮子反扑。而从这，从本王所在的脚下这一方土地上，到达娘子关，快马不过七日到十日行程，白参将，你可懂本王是何意思？”
白起豁然起身，目光炯炯。
顾仙佛仰首又灌了一口大钟凉，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烤羊腿，指着西方大声说道：“白参将，本王给你这个武参，自然是要给你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参，而不是一个困居于玉门关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的虚名武参，本王今天给你交个实底儿，本王不仅可以给你们兵马粮草，还能给你们两标西凉老卒！并且本王可以保证，这二百西凉老卒指挥权完全在于白参将之手，本王肯定不会给你们弄两标尾大不掉的大爷过去。”
白起嘴唇翕动良久，终于吐出一句完整话语：“王爷……王爷真的肯把西凉门户朝末将打开？！”
顾仙佛咬了一口有些发凉的羊腿，一边大嚼特嚼一边含糊不清说道：“今日话既然说开了，本王所幸把宽心丸与清凉散一块给白参将吃了，本王不就把门户朝白参将打开，而且不限制白参将任何行动，只要你们过了娘子关，哪怕你们找个地方蒙起头来睡大觉本王也不管。但凡跟随白参将征战草原五年以上者，赐予西凉户籍文谍，去留随意，五年以上者，每月俸银等同于西凉步卒三分之一，但阵亡抚恤与西凉军步卒同等规格，十年以上者，可在御蛮郡分得桑田五亩，良田十亩，后代子孙可经商，可务农，可读书，可为官，与寻常百姓，无异！”
白起闻言拍腿大笑，笑到最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他颤抖道：“有这么一张大饼在前面画着，何愁末将麾下儿郎不拼命建功？王爷虽未做过马贼，但是对于马贼心态，把握得却比末将还要准一些。”
顾仙佛瞥了白起一眼，淡然道：“你别开心太早，白参将应该知道清凉散和宽心丸是一块服下效果最好的，吃完了宽心丸咱便再吃一贴清凉散，在马贼开拔之际，你须得告知所有马贼，第一，本王可以为他们提供便利，但是这种便利仅限于暗中，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遭受草原蛮子伏击，本王是不会出兵救助你们的，走上了这条路，荣华富贵也好，马革裹尸也好，都得你们自己亲手去拿了。第二，在草原之上，你们怎么杀人本王都不管，但是若在西凉境内，谁若敢杀害一名西凉百姓，本王必定让西凉卫把他的皮剥下来订到死者坟前，别让他们抱有侥幸心理，对于西凉的掌控，本王超出尔等想象。”
白起正襟危坐，含笑道：“王爷请放心，小蛮姑娘守规矩，末将也知进退，不会做些自掘坟墓之事。”
顾仙佛站起身，慢慢走向自己马车，心中却不断回味着白起刚才所言的知进退三字。
若是世间谁人都知进退，那该少掉多少麻烦事。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真是知进退，可是当自己来到这路口之时，真的能保证脚还听自己的？
顾仙佛想了想，挺难的。 逐鹿之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