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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衡看着脸上兴奋莫名的柳长塘,心底闪过一丝愤恨但是脸色却平静始终,他抬抬手,徐徐说道:“很好,柳偏将,既然你这么想去西凉,那便摘了偏将的官帽子,去西凉做一名马前卒吧,至于你何时能再爬到偏将的位子上,朕说了不说,你得问西凉王。不过这西凉不是让你白去的,柳长塘,朕现在把话搁在这儿,十年之内,你要给朕割下一百个蛮子的脑袋,这不多吧?”
柳长塘或许是第一个被摘了官帽子还发自肺腑感激莫名的官员,他深深叩首,沉声道:“臣,谢过陛下圣恩!陛下您在长安城里请好,若是十年之内微臣割不下一百个草原蛮子的头颅,缺一个,微臣拿自己的脑袋顶上;缺两个,微臣拿自己与儿子的脑袋顶上;缺多少个,姓柳的就顶多少个。”
赵衡笑着挥挥手,柳长塘再次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回到自己位置上,至于他到底为何出来的念头,已经被能去西凉重新骑马杀人的欣喜冲到了九霄云外了。
赵衡沉默片刻,不知在心里盘算一些什么后把目光落在了顾仙佛身上,微笑问道:“西凉王,祁祭酒提出的废相提议,朕很想听听西凉王的看法。”
顾仙佛波澜不惊,但是他知道周围朝臣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后背上,轻轻咳嗽两声,顾仙佛抬头颇有些不敬味道地直视着赵衡,轻声说道:“朝中设相,虽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但是祖宗之法也并不是不得变的,若是老祖宗之法一成不可变,现在还应当是上古时期罢了,可见随着朝代的更迭,之前律法规矩都要经过一步步验证,好用的便留下,不合时宜的便改进,若是改进不了的糟粕便把它剔除出去,只有这样,大乾才能日新月异国力蒸蒸日上。”
顾仙佛的一番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吐字清晰掷地有声,整个朝堂包括顾淮当年暗中留下的门生都因为顾仙佛此言而沉默,他们实在搞不懂顾相之子到底要做什么,顾相刚去半个月其子便进言陛下拿掉相位,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就算陛下现在给予顾相再高评价,死谥文正,礼加七锡,但是若是史书记上一笔顾相刚去陛下便拿掉相位,后人会如何评价顾淮这个右相?
满堂文武被顾仙佛的一席话给弄得云山雾罩,坐在龙椅上的赵衡却是朝堂之中唯一一个读懂了顾仙佛言下之意的人。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传统,哪怕是泥腿子出身的皇帝,只要立国以后,都要从历史的名士之中找一个本家人来“认祖归宗”,或许是要证明自己得皇位是天命所归,亦或许是想给自己的造反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反正每一个得皇位的天子,祖上都有一个或更多的名人在支撑着。
但这个惯例,却在赵衡这儿被打破了。
大乾立国的那一阵子,可忙活坏了那群埋在书堆里的掉书袋,忙活了足足大半个月以后,这群老臣才在一片古县志中翻到一个最合适的——赵烈,先秦甲山王,博闻强识素有贤名,爱民如子麾下门客三千,为春秋四贤王之一。
可惜当初还正值壮年的赵衡接过竹简扫了两眼,便冷笑着把竹简扔进火盆里付之一炬,当时他或许说了很多话,但是只有一句被刚刚上任的起居郎记了下来。
“我本平阳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据史料记载,严格意义上来讲,那是赵衡最后一次称我,之后都是称朕了。
大长秋咳嗽两声,适时把赵衡从回忆中拉回来,赵衡微笑道:“好啊,西凉王好一个祖宗之法不足畏啊,说得好,甚得朕心啊,既然如此,祁祭酒啊,手里的折子也别藏着掖着了,现在是不是该递上来了?”
祁钺果然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崭新的折子,看这折子外观与笔墨应该是昨夜连夜赶完,皇帝身边刚刚宣旨的小内寺一溜烟跑下来,接过祁钺手中的折子以后,恭恭敬敬送到皇帝手边。
赵衡接过折子,打开细细浏览起来,折子之上祁钺并未花费太多笔墨,但是寥寥数百字赵衡却看了足足有一盏茶冷热的功夫,而且越看脸色越复杂,原本一心认定祁钺与皇帝暗中通气好摆邓南风一道的朝臣此时心中也打起鼓来,不知道祁钺在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才让陛下如此纠结。
良久之后,赵衡才把视线从折子上收回来,啪的一声把折子合上放置到桌上,缓缓说道:“祁祭酒提议,废除二相,由朕亲统六部,同时设翰林院,与国子监遥相呼应,旨在为朝中负责参与科举的那些士子从书生到官吏的转变,同时在宫中设内阁,内阁中人选从翰林院选拔,官职不得高过四品,辅助朕处理六部及朝中事务,内阁之外……设外阁,外阁人员由言官以及六科给事中人员组成,没别的作用,就是对朕的旨意有封驳之权。”
赵衡一口气说完祁钺在折子上的核心内容,朝堂之上静谧一片,虽然觉得祁祭酒的这三条提议尤其是最后一条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有他废相的言论在前,朝臣此刻也就不那么惊诧了,俗话说话说三遍淡如水,祁钺今天似乎是铁了心要给朝臣一个又一个的惊吓,现在满朝文武也学乖了,任你提出再大逆不道的言论,我自八风不动,今日陛下陪着祁钺一起发疯,圣心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个出头鸟,谁爱当谁当去吧。
果然,赵衡盯着祁钺看了一会儿,直接开口说道:“祁祭酒这个提议,很新颖,尤其是最后设外阁这个,出乎朕的预料,但是却也深得朕心,朕知道自己精力有限,处理起政务来难免会出纰漏,既然如此,有外阁在那警醒着也不错。此事就按祁祭酒说的办,翰林院由祁祭酒负责组建,今年科举开始之前朕要看到成型的翰林院;内阁由左相牵头,因翰林院还没建成,人员先从国子监选拔;外阁人员……便由刘言寺先代理着,具体操作事宜,你与左相商量去,三日内要给朕呈上一个具体章程上来。”
天大的帽子砸到刘言寺头上,使得其呆若木鸡,竟然连谢主隆恩的话语都忘记说了。
赵衡也不在乎刘言寺的失态,直接便把这一系列事情拍板了,朝中大多数人都在低头沉默着,但是他们却能感觉到这长安的天,大乾的天,要变了。 逐鹿之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