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修尔越发靠近山巅，就越是感觉“虚幻”。

　　总有一些东西不断朝自己眼前涌去，让自己无法看清眼前的现实。

　　越是想挣扎，就越是没有办法。

　　最后修尔索性任由着那虚幻的流动——得到了某种承认，它们愈发肆虐。

　　到达山顶——修尔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的。

　　烟灰色的地面，而四周——云雾缭绕。荒凉是一般人见到这里时的第一反应，向后看来时的路，则让人有一丝奇异的眩晕感。

　　——

　　圣龙的居所。

　　沙……

　　修尔蹙眉，眼前那些虚幻像是疯了一样，向他的意识涌去，让他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好像还是在这块地方，但是天空被血色浸染，那飘渺的云雾也让人感觉到了不详，当他转身时，则是怔住。

　　那有一头巨兽——他盘踞在整个山顶，同时伤痕累累。

　　金色的血流淌在烟灰色的地面上，鳞片处的很多地方已经开裂。

　　一双巨大的肉翼，有一只已经断裂，垂在身侧。

　　这大约是最狼狈的圣龙了。

　　修尔定定地看着，本来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沉默，沉默，沉默。

　　在那已经只能说是苟延残喘的圣龙跟前，还站着一个人——那个披着斗篷的人，望着乔克的脸上透着一股已经凝固的愤怒——有些凌乱的黑发和身上逸散出来的黑雾……

　　这人是韦尔斯。

　　这是自己的父亲，临死前的画面吗。

　　修尔攥紧拳头，空气中微微响起“啪啪”的微响。

　　“圣龙……也不过是圣龙……”韦尔斯的声音低沉沙哑，他向乔克走去，手落下时，黑雾缠绕着手臂，渐渐化为利刃——“所谓的力量，也不过是被夸耀出来的罢了。”

　　不……

　　并不是这样。

　　——

　　“等等——！”修尔失声喊道，因为韦尔斯已经走到了乔克身边，挥出手，将那黑雾化成的利刃刺入了乔克的脖颈中——

　　龙吼声，或者说是悲鸣顷刻震得他迈不动步子。

　　砰——！

　　察觉到了这一状况，韦尔斯立即回头，抬手抵挡，然而黑雾没有完全地将那一击挡住，断剑伴随着巨大的力量，造成了一道巨大的冲击，直至将他的一只手臂切断——！

　　“唔——！”

　　“乔克！”

　　修尔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便看到了琉克——

　　韦尔斯看到琉克，蹙眉，似乎思考了一瞬，但仍然是后退了一步，退走。

　　哪怕是奇迹圣菲斯，但是他无法杀死乔克。

　　但他似乎“杀死”了圣龙乔克。

　　这……

　　【②】

　　“乔克！”琉克匆匆赶来，他看着圣龙的惨状，有些不敢相信，“你……”

　　乔克缓缓抬起对他而言有些笨重的脑袋，又动了动——

　　“带他走吧……”

　　是说……他吗。

　　修尔回过神，看向乔克，而琉克也发现了藏在不远处的东西。

　　“你难道……”

　　“抱歉，让你失望了。”乔克带着一丝沉重的声音缓慢地响起，“但我无法继续履行我的职责了。”

　　对圣龙和圣菲斯而言，仿佛这一切只是为了“守护大陆”。

　　可很显然，乔克拒绝了自己的这种责任，选择了“死亡”。

　　“乔克……我现在并不是站在你是圣龙的角度上，认为你的死是可惜的。”琉克走过去，半蹲下来望着乔克，“而是身为朋友的立场。”

　　“……啊，大概理解了。”

　　不同于圣菲斯和圣龙之间的“合作关系”，只是朋友。

　　琉克所不愿意看到的，是身为朋友的乔克死去，而不是担心看到“圣龙”的死去。

　　“所以……丽妮丝她……”两个大男人，在这方面当然没有什么过多的话可说，他很快找到了事情的重点。

　　好像乔克的情况并不危险似的。

　　修尔看得出来，那是的致命的伤。

　　琉克能够重伤韦尔斯，那么乔克当然可以——选择了“死亡”的人是乔克自己。

　　而理由……

　　“她死了。”

　　……

　　那位奇怪的，从来没有将自己当作圣龙，也仅仅是将他当成“乔克”而已的女孩——

　　挚爱之死。

　　有可能如此绝望吗？

　　或许对普通的种族而言，挚爱只是一部分，而对于缺乏对情感理解的圣龙呢？

　　那便是全部了。

　　听起来幼稚至极。

　　但是——

　　深切地了解“堕落的世界”的概念，生来便只有一种职责，一种了解一切，洞悉万物，却感觉一切毫无真实感。

　　真实，只会在这个角落滋生。

　　……

　　“乔克——那边的云下面有什么？你可以带我下去看看吗！”

　　“诶那里的洞穴！”

　　“哈哈哈哈……你脸上都是灰尘。”

　　修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耳边响起的声音来自……他的母亲。

　　他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母亲的发色是赤橙的，那种鲜艳而热情的颜色。

　　——

　　“他一定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在期望和快乐中成长——”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怎么样，其实全看我们所想啊——一直那么想着，就没有办法好好活下去了不是吗，那从来都是我们的寿命所达不到的界限，那么，在乎它干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修尔低着头，沉浸在这些回忆里。

　　特蕾莎希望自己看到这些，是为什么？

　　因为担心自己会纠结于那显而易见的问题么。

　　可她忽略了一点……

　　“许久不见了啊……圣龙……”

　　这时响起了一个悠远的声音，并不属于虚幻，而是“现实的”。

　　【③】

　　“因此，你此时确实有立场站在我的对立面上吗？”

　　——

　　特蒂娜有些紧张似的攥着自己的裙角，抿着嘴。

　　她所学的那些东西，都来自于韦尔斯的笔记。

　　换句话话说，这就是她的老师。

　　哪怕她不承认，可掌握着吸收脉这样被贵族联盟认为是禁忌的东西，也是很致命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强迫着人去站队。

　　“我当然知道。”特蒂娜轻声叹气。

　　韦尔斯好像能够感觉到她语气中的肯定，便又转回头——

　　“但是……”

　　砰——！

　　韦尔斯看着那刺入斗篷中的“线”，颇为意外。

　　“这件事对我而言——找到了这一份笔记，并且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我，需要为此赎罪，身为继承这样东西的人，我想我并不能接受你的做法。” 异次元的动物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