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年前,蔡思明突然跑来找季流鸣。
当时的蔡思明正被马朝柱的手下追杀。他为了能够投靠季流鸣,愣是当着季流鸣的面,将所有曾经并肩作战的白莲教兄弟,全数杀死——整整十七条人命!
虽然季流鸣已经信任了蔡思明,但还是问:“你要投靠我,可以!但你必须给我足够信服的理由!”
蔡思明说:“白莲教主,灭我蔡氏满门。”
原来,蔡思明的家族,曾经是大清正白旗包衣。在一次与白莲教对抗战中,蔡家被白莲教一举灭门,只剩下两岁的蔡思明。马朝柱觉得这孩子很合眼缘,便收他做了义子。小时候的蔡思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为保卫白莲教而牺牲的英雄好汉。直到蔡思明十七岁那年,他终于在耿左使与手下人的对话中,偷听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杨树林里刮过一阵悉悉索索的狂风~
季流鸣疑惑,“蔡思明,你想怎样?”
马三阳自然知道蔡思明,他自己曾经多次假扮蔡思明,四处欺骗八卦教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见过蔡思明的,可没想到,马三阳竟然认得他!
蔡思明冷静地看了一眼马三阳,转头对季流鸣说:“教主!让我告诉他,你原本想说的所有真相。”
“蔡思明!”季流鸣忍着气说:“你是打算背叛我?”
蔡思明摇摇头,“教主你知道的!”他抬手指着马三阳,“这个人的父亲,灭了我蔡氏满门。告诉他真相,让他痛苦,然后再杀了他。这就是我要做的!”
马三阳怎么听不懂了,“蔡思明,你我应该只在巢县见过一面吧?你怎么胡乱说话?我的父亲老早就死了,岂能灭你满门?”
季流鸣那对眼珠子来回翻滚,“灭你满门的不是马三阳父亲。你快些走吧!”
“哼哼~”蔡思明冷笑两声,“马三阳,你的父亲叫马朝柱......”
“闭嘴!”季流鸣大喝着立即挥出拳头,阻止蔡思明继续说话。蔡思明动作流畅,退后避开拳头,同时还抬脚进攻。季流鸣也毫不示弱,他化拳为爪,像个猛虎似得扑过去。蔡思明立即以一招轻功来迂回躲闪。二人一来一往打得不可开交。
马三阳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忽然发觉了事情最恐怖的地方——一切都是不可控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马三阳浑身发颤。自己的父亲怎么了?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真的是马朝柱吗?马朝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一切问题都令马三阳恐惧。
“住手!”马三阳朝二人大吼。
“你们打什么?该听到的,我也都听到了。”马三阳无奈地叹口气。虽然自己心里害怕,但两个人打得莫名其妙,马三阳心里头对他们的脑子是感到深深鄙视的!
蔡思明朝季流鸣拱手,“教主,你仔细想想,马三阳真的会成为朝廷的工具吗?”
被蔡思明这么旁敲侧击,季流鸣忽然发觉,“我上你马三阳的当了!”他瞪着眼睛惊异不已!要知道,如果马三阳听到了自己身世的真相,又怎么可能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呢?联合八卦教对抗白莲教?这事情明摆着是不可能的啊?!
原来,马三阳刚来到杨树林里时,便故意将朝廷与八卦教合作的念头,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反复暗示给季流鸣。没想到,轻敌的季流鸣这么快就笃定了二人早晚是要合作的事实。还真的着了马三阳的道了啊!
季流鸣虽然是个比较有手段的领袖,但脑子确实没有马氏父子灵活!
“教主,那就让我来告诉他吧!”蔡思明说。
季流鸣默认了。
马三阳斜着耳朵,似听非听。
“马朝柱一直活着。十多年前曾经带领着一群穷苦老百姓起兵造反。兵败后,一直躲在四川的深山里。几年前,他又卷土重来,如今,他成就了横行霸道的一方势力!”蔡思明说。
“你凭什么说我是马朝柱的儿子?就因为都姓马?”马三阳气呼呼地呛声。
蔡思明大声讲:“因为,我曾经是白莲教教主的养子。我亲耳听见的。也因为,马朝柱就是白莲教教主,白莲教教主,就是你马三阳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白莲教教主......马朝柱......儿子......亲生儿子......
马三阳忽然觉得双眼一黑,浑身仿佛从悬崖上往下跳,垂坠感使他站不住了。
“噗!”马三阳瘫坐在泥地上。
这事儿成了!季流鸣松一口气,愉快地欣赏马三阳倍受打击的模样!
又一阵冷风出来,杨树林子窸窸窣窣发着“沙沙”声。
季流鸣笑盈盈地走到马三阳面前,蹲下,“马三阳,你的父亲就是白莲教的教主,马朝柱。老马这个人很聪明,你跟他真像。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本来,我是很欣赏你的。但是啊,你是他老马的儿子,我不能随便再放你离开了。”
马三阳双眼无神,还处在一种迷茫而彷徨的状态。
季流鸣也很耐心,“虽然你这个古怪的身份,朝廷不能容你。可我不一样,我一定会好吃好喝供着你的。来,起来!跟我回家!”
突然,一把闪亮的匕首刺入了软弱的肉体之躯。
“呃,啊!”季流鸣哑着嗓子转过头去。
只见,闪烁着杀气的一双眼睛,正在牢牢盯着他季流鸣。
“季教主,一路走好!”蔡思明平静地为季流鸣祈祷。
原来,蔡思明趁着季流鸣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刀刺进季流民的心窝里。这个死法,与当初苏畅的死法颇为相似。
这是马三阳看到一切,他呢喃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他觉得,定是苏畅在死之前,留下了复仇的诅咒。
蔡思明拔出匕首,季流鸣便变成了一个血人,侧躺在黄泥地里。
凄楚可怜!
马三阳冷漠地看了血红的季流鸣一眼,“你怎么不杀我?”
蔡思明慢慢靠近马三阳,突然,双膝跪地,大喝:“属下蔡思明,拜见公子!”
马三阳楞了楞,“把话说明白!”
“其实,教主并没有灭我蔡氏满门。这一切都是为了加入八卦教而瞎编的谎话。为了让季流鸣信任,故意编造的。”说到这里,蔡思明垂头感慨:“属下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被饿死的。是教主养育了我,教我武艺,让我吃饱穿暖。”
马三阳眼神一亮,“所以你刚刚的话都是假的咯?是为了杀他故意说的?”马三阳满怀期待。
“不!都是真的!”蔡思明回答。
马三阳心里知道,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只是.....他的不甘心让他还心存侥幸!
“我要见他!”马三阳说。
蔡思明点头,“这也是教主的意思。”
二人齐步往杨树林深处走,逐渐地,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
季流鸣的妹妹阿禾,一直在杨树林出口等待。
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忽然觉得不放心,便往杨树林里走去。
忽然,她看到一个扎着灰色发带的陌生男人蹲在地上。她快步往前跑。
灰发男人立即转身戒备——原来是麒麟。
这时,阿禾发现了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季流鸣!
“啊—啊!”她痛苦大吼,拔出一把弯刀,与麒麟拼命。
麒麟举剑抵挡,“不是我杀的!”
阿禾已经杀红了眼,浑身的愤怒和杀气已经将她的理智淹没,“去死吧!啊!”她已经疯狂,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在不断进攻。
要么杀了她,要么被她杀。麒麟没有别的选择。
他右手握剑,用尽力气挥剑,以类似“伞下飞”的威力,砍断了阿禾的右臂。
“啊——”阿禾绝望倒地。终于,她再也拿不起弯刀了!
麒麟叹口气,“你听我说,他不是我杀的。我是来找马三阳的,他去哪里了?”
阿禾不听,用左手的力气支撑着站起来,走到季流鸣的尸体旁。
“哥哥,教主,哥哥,哥哥~”她趴在他身上反复呢喃。
“抱歉!”麒麟向阿禾鞠躬。
麒麟放弃了询问,追随着黄泥地上的一些似有似无的脚印,往林子深处追去。
阿禾右臂的伤口在不断流血,但她不管,她不想管。
她用左手的力量扛起季流鸣的尸体。一步、再一步,艰难地往杨树林外走去。
此时,马三阳已经跨在一匹骏马之上,追着蔡思明的马匹,不断往西南面奔去。
蔡思明回头看了看马三阳——这就是自己敬爱的养父的亲生儿子,自己最爱女人的情郎。他们本该是情敌、本该是要争宠的。但是,蔡思明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两个人生里最重要的人所最爱的男人。这个马三阳,他必须用尽毕生力量去保卫。
蔡思明不断给自己灌输这样的理念。
尽管他是多么叹息与陆志中的错过,但他仍旧要这么做。
他不能不这么做! 1768妖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