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似懂非懂,端着两盘菜,出门去了。
小严肃也端起两盘菜,追着麒麟说话,二人来回两趟收拾掉饭菜,就在小严肃的房间里吃起了晚餐。
虚洁吐掉嘴里的鱼刺,有些疑惑地问:“按照小严肃师兄的意思,先生岂不是爱上了一个女囚犯?”
小严肃拿着鸡爪啃,嘴里含着骨头,嘴巴油光光地说:“没错。就我对先生的了解。他就是失恋了。”他吐掉嘴里的骨头,继续说:“你们听我说。在公堂上,先生没有立马让虚洁师妹上公堂揭穿崔陈氏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尤其是先生看着崔陈氏时,那幽怨的眼神,唉!他就是喜欢人家啊!”
“他喜欢的女囚犯就是崔陈氏?”虚洁大惊,手脚匆忙险些摔掉了手里的碗筷。
“就是她!”小严肃点头肯定。
虚洁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我怎么看不出来?那你还发现了什么?”
“当然还有了,咳咳,嗓子有点干。”小严肃得意地说。
虚洁和麒麟同时去拿水壶,两人手撞在一起。
“哟~麒麟居然也会好奇?”虚洁出了一惊,故意刁难麒麟。麒麟也不多言,拿过水壶,给小严肃空茶杯里倒满开水。
“恩~是这样的。我太了解先生失恋的状态了。他过去就失过一次恋。诶哟,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搭理。现在也是,他故作镇定,还不是洗澡时哭泣发呆,睡觉也是哭泣发呆!”小严肃得意地摇晃脑袋,给自己夹上一块红烧肉,大口咀嚼着。
麒麟问:“先生以前也失恋?”
“对。”小严肃满嘴是肉地回答。
虚洁感慨,“先生的感情太坎坷了。以前失恋就算了,这一次还喜欢上一个女囚犯,最后还是他亲手撕破女囚犯的伪装,将喜欢的人送进监牢囚禁一生。太可怕了!太可怜了!先生就该找个好姑娘一生一世,别再受感情折磨了!”
“师妹说得对,”小严肃接话,“不如?师妹这么好,你跟先生在一起吧!你们一生一世,先生也就不受感情折磨啦!”
虚洁一怔,“我?”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先生不喜欢虚洁师妹。”麒麟说。
“那倒是,先生喜欢那种温婉可人的,师妹又调皮又粗鲁,先生不会喜欢你的。”小严肃自顾自分析。
“你,你!严肃!”虚洁愤怒大吼:“小心我揍你!”她亮出硬邦邦的拳头。
“麒麟师弟救我!”小严肃躲到麒麟背后。
虚洁指着小严肃正要发火,麒麟突然盯着她问,“你喜欢先生?”
“啊?”虚洁颇为震惊,“你们就这么看我?我可是先生的学生啊!”
她收起恼火,很是认真地说:“先生聪明善良,单纯又有正义感,是非常好的人。但先生就是先生,他应该是我永远追随的老师。哪里有你们想得这般羞耻。”
麒麟起身,说:“先生起床了,我去看看。”他转过身去时,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又迅速收敛。走出门去时,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阴沉模样。
小严肃锁起眉头望着麒麟的背影,又望了望虚洁,他似有所明白,招呼虚洁耳语:“麒麟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哈哈!”说完话,就跑开了。
虚洁满脸黑线,抓狂大喊:“臭小子,唯恐天下不乱!”
夜里,阴雨渐弱,月光透过乌云投下几束光芒。
高晋独自坐在凉亭中喝酒,亭外远远站着一圈带刀侍从。
马三阳在麒麟的搀扶下,走进凉亭。
高晋表情凝重,起身作揖:“马先生,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马三阳弯腰鞠躬,“见过高大人。”
“马先生,你我何须客套?”高晋有些伤感。
“三阳不辞而别,不值得高大人留恋。”马三阳有些抱歉的说。
高晋站起来,走进马三阳,说:“是我要同先生解释。弟弟立斋的事情,还请先生谅解。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即便我不做,家族也会有人出面,即便家族里头不做,圣上也不容许高家在小事上出岔子。其实先生聪颖,如果能跳出黑白分明的边界,站在高处俯看这一整件事,一定能明白圣上的心意。也便知道了高晋为何一定要解救立斋。”
高晋站在马三阳面前,久久凝视。
马三阳抬手请高晋落座,高晋给马三阳在石凳上垫好软垫子,这才安心坐下。
“罢了,我明白了。”马三阳皱着眉头,缓缓坐在软垫子上,再理了理衣衫,缓缓说道。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晋有些激动,“先生当真懂了?”
马三阳抬头望着凉亭的房梁,说:“高家是圣上的亲信,为圣上监管江南与江西。即便高家做错了一点事,只要仍旧忠诚于圣上,他宁愿当作无事发生。所谓是非对错,不过是立场问题。高大人可认同?”
高晋眼里含着泪,感叹说:“先生聪颖,我对不住先生,是我让先生失望了!”
“这一次的监狱两日行,三阳明白了很多。”马三阳转而望着高晋,慎重地说:“这件事情多么残忍,我自负清高,发誓以一己之力查出案件真相,结果却是逼得自己仗势欺人,搬出高大人,甚至搬出仅一面之缘的彰宝巡抚,如此才能在公堂之上得到话语权,才有机会揭开真相。反过来说,倘若三阳只是一介书生,即使有一张说得清道得明的嘴巴,也无法洗脱自己的冤屈,更别说是帮助有冤之人了。由此可见,话语背后的权利,是多么有用,多么令人向往!”
高晋为马三阳斟酒。
马三阳一口喝掉杯中酒,继续说:“权利本不是坏东西,权利引发人心之恶,便使权利变成了祸端。这道理三阳一直都懂。但三阳有自己的为人准则,有些行为不能忍,也不敢忍。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三阳既然身负高大人的期望,还有探案的决心和能力,自然要有所牺牲。”
高晋喜出望外,再给马三阳斟酒。高晋举起酒杯说:“先生深明大义,有容人之量。高晋敬先生一杯。”
清脆的碰杯声不断,他们二人接二连三地干掉了三杯酒。
高晋搂着马三阳的脖子,喷着酒气说:“先生,没有先生处理刑名,真的不行啊!再干一杯!”二人爽快干下一杯。
马三阳哈一口气,笑嘻嘻说:“高大人看得起我啊!”
“不不不,先生当之无愧。先生与我一起才两个月,才两个月啊!先生破了好几起案子了。从南浔到苏州,到南京,又到常州。有杀人的,有妖术的,还有邪教的。先生没让我失望过,从来没有。”高晋说着话发起了楞。
“三阳无能啊!妖术案子始终没有起色,现在连妖术源头都没找到,还怎么根除妖术现象?”马三阳靠着高晋有些绝望。
高晋拍拍马三阳的肩膀,“嘿嘿,先生有些喝多了!”高晋左右张望,大喊:“麒麟,麒麟何在?”
麒麟快步进到凉亭。
高晋喷着酒气,招呼他说:“送先生回卧室休息,先生喝多了。”
“是”麒麟扛起马三阳,三步两步走出凉亭。
高晋仰头再干一杯,“千里马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究竟,是喜是悲?”他呜咽哭泣着,落下一串串泪来,打湿了衣襟,也湿透了内衣。 1768妖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