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排侍卫仰躺着撞碎了房门,木碎片裹着侍卫,一同飞进房里,紧闭的房间豁然洞开。
乾隆抡起宝剑,朝来人挥去。一名刺客一脚踢开乾隆的宝剑,宝剑犹如射击出去的一支羽箭,飞跃几丈远,猛地插在深褐色的窗框上。
“护驾~护驾~”
皇羽营的侍卫迅速亮相,以自己的身躯将乾隆皇帝围挡在身后。
那时的皇羽营第一高手拳伞,还有一头乌黑的长辫子,不仅手脚健全,而且除了“伞下飞”外,他还最擅长踢腿。
拳伞威风凛凛地领着一群高手,与刺客们来回地打斗。
这时,隔着刀光剑影的交战区,远处花园的中央,站着一位方脸宽额头、中等身材、气定神闲的男人。
那是马朝柱!乾隆皇帝与马朝柱隔着一片交战区,却没能互相看清楚。
“嚓嚓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彻静夜。
江宁织造府外涌进来数不尽的侍卫,举着火把的侍卫将整个江宁织造府照得犹如白昼。
也就是这样,马朝柱看清了乾隆皇帝的真面目——五官小巧、脸颊略长、蓄了两瓣胡子。
那时,马朝柱三十二岁,距离第一次见乾隆时候的十五岁,已经过去近十七年了。
十七年时间,他险些忘记了江宁城里的翩翩贵公子……瞬间,美好而无忧虑的时光,像洪水猛兽一般淹没了马朝柱的理智。
“撤——”他又一次指天高喊。
这一声呼喊,令乾隆也看见了他。
二人四目相对,往昔似乎在这个瞬间分崩离析。这一次见面,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次了断。二人深情忧伤的对望之后,便是一刀两断的开始!
马朝柱在手下的保护下,飞快地离开了江宁织造府。
乾隆拔出门框上的宝剑,深吸口气下令:“悬赏马朝柱人头,白银一万两!”
“是!”
站在养心殿中央的马三阳,突然插话问乾隆,“皇上当真如此恨他?”
乾隆从殿门口往回走,走得小心翼翼,“你可知,十七年前的重逢,是马朝柱第一次知道了朕是谁。但是,朕在与他对战的五年里,每天都知道他是谁。这种……这种感受,你不会明白的,没人能明白!”
马三阳静默不语。
但马三阳似乎能描绘出乾隆的纠结情感。也许,马朝柱对于乾隆的感情并不深刻。对于马朝柱来说,乾隆不过是十七年前曾经交好的朋友,或者是朋友之一。但乾隆不是这样的。对于乾隆来说,马朝柱可能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且,在那对抗的五年中,马朝柱的消息每日都会在乾隆的耳边盘桓。他该多么痛苦——明明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却要用尽将对方置之于死地。
乾隆转身走回黄色缎布铺就的书桌后,重新端坐在龙椅上,他忽然换上了一副冰凉的面孔,“马三阳,朕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不想找朕报仇吗?”
马三阳行礼,“回禀皇上,臣不报仇。”
“为何?”乾隆颇为吃惊。
马三阳双膝跪地,深深鞠躬,“臣不懂为人臣的规则,但明白天下太平才是正道。臣并不想因为个人私欲与权利的争斗而令黎民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臣无论如何,都不会复仇,不为个人也不为他人,臣只想安稳日子可以更长久一些。”
“哈哈哈~”乾隆低声笑道:“马朝柱有你这样的儿子,真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臣,还有一问。”马三阳大声说。
“你讲。”
马三阳屏住呼吸,“请问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置臣?”
“如何处置?”乾隆皱眉思索,“这样吧,先关你一段日子,等风波平息了,朕还想见见你,与你说说话。”
马三阳一惊,“谢主隆恩!”
秋风萧瑟,汉白玉广场上,侍卫押着马三阳离开了养心殿,往皇宫的地牢走去。
马三阳终究还是没把马朝柱活着的事情,告诉乾隆皇帝。
他内心隐隐期待着某种美好的结局。他希望随着自己的消失,马朝柱与朝廷的对抗,可以逐渐平息掉。他有这个信心,因为他是马朝柱的儿子,也因为马三阳曾听陆志中提及过她见到的不一样的马朝柱。对于这一点,马三阳也在见到耿左使时,明白了马朝柱的艰难和他对自己的真实心意。
马三阳这一此进宫后,便没再出来过。
麒麟坐在离宫门最近的茶摊里,足足等了一天一夜,仍旧不见马三阳出来。
他心里担忧,但是又不能贸然离开。于是,他修书一封,让茶摊的小二给尹嘉铨送了信。
第二日辰时,尹嘉铨来到了茶摊找麒麟。
“尹大人,这次又麻烦您了。您可打听到先生的下落了?”麒麟拱手问。
尹嘉铨左右看了看,拉着麒麟走出茶摊,站在一处隐蔽的树脚下,小声说:“我都打听到了。宫里的一个值班太监说,看到马大人被侍卫押到皇宫的地牢里去了。”
麒麟深锁眉头,“我去救他!”
尹嘉铨焦急地摆手,“别,私闯皇宫是杀头的罪,你还想劫狱?想都别想!”
良久之后,麒麟斩钉截铁地说:“我有办法。”
说完,他退后一步向尹嘉铨深深鞠躬,之后快步离开了茶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尹嘉铨忧虑地叹息。
马三阳被秘密关在皇宫的地牢里。看起来似乎很凄惨。但其实,乾隆皇帝似乎很看重马三阳,特别吩咐牢头要好生照顾。
于是,马三阳第三次牢狱之灾反而比前两次舒服。
地牢里不潮湿,有一张干净的木床板和餐桌板凳。牢头还送给他一床晒过太阳的棉被,夜里也不太会冷。
相对于马三阳的状况,十一皇子永瑆可要凄惨多了。
成亲王府被朝廷收回,他只能住回曾经的小宅院里。而他漂亮的母亲,几乎天天以泪洗面,然后命奴才捎信给他诉苦,总是说自己的儿子害了她在宫里抬不起头......永瑆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他吩咐已经经历过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每天都躲在小宅院里不出门,谁也不想见。
当然了,一个落魄的皇子,谁还想见呢?曾经宾客络绎不绝,如今,他母亲与母家笼络的一帮朝廷党羽,统统被乾隆皇帝叫进了养心殿训话,贬官的贬官、罚俸禄的罚俸禄,总之,谁也不想再招惹永瑆了!
永瑆每日只能玩一玩他的琉璃珠子,别的啥也干不了......
九月初一,耿左使抵达济南找蔡思明。在他刚到济南的白莲教分舵时,来自京师城的消息也抵达了济南。
蔡思明拿着京师城来的密函,坐在分舵的小屋子里,静静等待耿左使。
“蔡教主,你这是在等我?”耿左使笑着走进房门。
蔡思明起身拱手,“耿左使,您最近瘦了!”
“哈哈,那很好,省得我减肥。”耿左使示意蔡思明坐下说,“找我何事?”
蔡思明递给他一份密函,“京师来的消息。”
耿左使一愣,谨慎地接过密函。
虽然耿左使已经违逆了教主马朝柱的命令,在背后做了很多手脚。但是耿左使并没有独立培养自己的通讯网络。即便是他拿着教主令牌,干着自己的勾当,但他仍然在使用白莲教的通讯网络。所以,当他看到蔡思明拿出密函时,心脏不禁漏跳一拍。
他担忧的事情,很可能已经发生了!
耿左使装作没事人似得,打开密函来回看。
“哦!成亲王被废了,好事!”耿左使故意轻松地念叨。
蔡思明忧虑地问:“成亲王与我们合作了一年多了,向来相安无事,为何这一次您去见过他后,他就被废了?”
“哼!蔡教主现在厉害了,开始给我这个糟老头子训话了!”耿左使拍着桌子怼蔡思明。
蔡思明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密函上说,马三阳失踪了。我看这件事与这个成亲王有关。耿左使,你到底对成亲王说了什么?”
“一切都是教主的意思!”耿左使掏出白莲令牌,摆在桌子上。
他瞪了蔡思明一眼,继续说:“教主的意思是,你把八卦教给我控制好了,其他都别管,包括马三阳的事情,已经与你没关系了。”
蔡思明无话可说,起身便要告辞。
“你等等!”耿左使拿出一份信,“这是八卦教里头,自己人的名单。从今日开始,往后的一个月内,你必须按照名单,提拔这些自己人,尽快将整个八卦教重新并入白莲教之中。”
蔡思明颇为吃惊,“一个月内并入白莲教?这会否太快了?”
“一定要快!不管是杀人还是利诱,越快越好!”耿左使眼睛微眯,意味深长地说。
蔡思明结果名单,“我知道了。看来,与朝廷正面对抗的日子,即刻来临了。”
“你明白就好!”耿左使长舒一口气。
蔡思明想了想,忽然发觉一些矛盾的地方,“耿左使,我记得教主的意思,明明是撤出东部啊?怎么就要与满人打了?”
“哎呀,那是教主一时没想通。这个计划,教主已经苦心经营了五年多了。你也是知道的,为了把你安排进八卦教,我们等了两年啊!”耿左使深深感叹。
“是!我这就去办!”蔡思明拱手告退。
耿左使坐在屋子发了会儿呆。最近来回奔波各地,他真的很累很累!
他揉揉肚子,又拿起那封京师来的密函,从头至尾又看了两遍。
“太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耿左使满意地点头。
耿左使,原名耿小鬼。
因为名字实在太可笑,所以他从不向下属说自己的名字。于是,除了马朝柱外,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只会尊称他为“耿左使”。
他在两年前发现了乾隆皇帝的第十一个儿子,爱新觉罗·永瑆,是个狠毒又有野心的少年。那时候的永瑆才十三岁,便把白莲教京师分舵的一位长老给剁成了肉块喂狗。
于是,耿左使便发暗中观察这位皇子。半年后,永瑆在耿左使所代表的白莲教的帮助下,被乾隆封为了成亲王——十三岁半的成亲王,那真是风光无限啊!
自此,永瑆便与耿左使互取所需,携手前行,合作关系牢不可破。他们二人的目的很简单。永瑆想要借助白莲教在民间的势力,帮助自己得到太子之位;而耿左使看中的是永瑆本身的水平,以及他母家在朝廷的势力。所谓朝中有人,办事方便!这一年多来,永瑆确实帮了白莲教不少的忙。
而现在,为了对付马三阳,耿左使牺牲了永瑆这张王牌。 1768妖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