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菲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离恪的读心术对她都不起作用。
一个连心事都无法读到的人,是何等的危险?
离恪展开双臂,拦在她面前,说:“我们不需要你看病了,你走吧,就算你是临川城最好的大夫,也不需要你了!”
冷菲皱着的眉头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眼前这个长相很不赖的男子,怎的对她那么警惕?明明她是个女大夫,也值得他这么堤防?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离恪逐赶。
冷菲见他这个架势,只怕是讨不着好了。索性便跟他告辞,下次再来,以免打草惊蛇。
殊不知,她已经让他们警觉了。
见她终于离开,宁惜舒出一口气,埋怨离恪,“你从哪找来这样一个女大夫?长得美不说,还有点不善。”
离恪挠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出事么,便跟别人打听,这城里最好的医馆,大家纷纷给我推荐了积善堂,于是我就去请了这个女人来,谁知道她这么不怀好意……”
他凑到宁惜跟前,要去掀她的衣服,宁惜按住他的手,“喂,你干什么?”
离恪期期艾艾地说,“那个女人不是说,你需要脱衣服推拿么嘛?既然不信任她,便由我来帮你好了。”
宁惜无语,“她说的你也信。我这症状没事的,顶多吃点药汤就好了。”
离恪看她的症状也不是那么严重,低声跟她说:“我猜想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羲族的人。我刚刚用灵识读取她的心理,竟读不出来。”
“读不出来就证明她是羲族人了?”
“额,也不是。羲族人都有一些异术,一些本事,可以防止被读心,我猜她可能就是羲族人。”
离恪这个说法不是没有依据的,宁惜想到自己可以预见一些未知事物,可见就是羲族人特有的异术了。
离恪苦恼地说:“就算她是羲族人,我们也不能信任她,总觉得她有什么目的。”
宁惜见他这般丧气,安慰道:“这一路走来都很平顺,现今遇到了一些情况,而且出现疑似羲族的人。这便说明,羲族部落很有可能就是在长夏了。这样的话,离你还魂就更进一步了。”
离恪点点头,说:“没错,等我还了魂,我便有了武功,到时我就可以保护你了!”他搂住宁惜,把她抱在怀里,闷闷地声音在头顶响起,“现在的我很没用,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没有很高的智商,武不成文不就的,真是讨厌!”
“别这么说,”宁惜回抱他,“虽然你没有武功,但这一路若没有你跟随,又怎么会顺利到达长夏?”
在外漂泊的这三个月,两人培养了很深的感情,彼此内心都达成了默契。
宁惜想着,这辈子她大概是无法放下离恪了,她已视他为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
等找到羲族,请求大祭司给予秘术,她便与他再回京城,去武榆峰挖出他的棺木进行还魂,然后他们再找一处荒山隐居,告别这纷乱的世道和凉薄的人情。
离恪显然读识到她的想法,脑袋靠在她的肩上,笑得很开心。
真好,他终于跟她的心交融了。
过了两天,宁惜适应了长夏的气候环境,便恢复精神了。
离恪去租了一座院子,打算跟她一起在那儿长住。因为大致可以确定,羲族就坐落在长夏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不过他们不用再东奔西跑四处找,终于可以安定下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住下,然后慢慢寻找。
离恪本想买下这座小院子,但花费的金额较大,于是只好租用三个月,租金共五十块大洋。
刚搬进新院子,里面空荡荡的,丝毫没有家的感觉。宁惜提议,出门采购家具和生活用品,顺便逛逛街。
换了身衣服,两人便上街采集去了。
这三个月来,他们省吃俭用,衣服旧了,也没有添新,而现在终于到达西北,倒也不用太过节俭,该买的还是要买。
“我先去布庄挑几匹衣料,生活用品就交给你了。等东西都买齐了,就在木桥旁汇合。”
此番要采集很多物品,为节省时间,两人分头去采购。
离恪应了声,便去后街买窗帘,买床帐,买被褥,然后购置扫把和清洁用品。
宁惜刚进了布庄,就听到老板在拉生意——
“我说小师傅,这匹布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多好看呐,你非要穿一身棉麻白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奔丧呢!”
宁惜听得蹙眉,这个布庄老板嘴巴也太损了点。
只听那男子说:“我身为出家人,一切简单就好,不宜穿得太花哨……”
那老板不依不饶,“出家人就怎么了,和尚就不是人,不能穿漂亮点了?你去照照镜子,师傅你长得这么帅气,不穿好的衣服,怎么对得起你这长相?”
男子语气不太好了,“请施主尊重。”
这老板一看就是强买强卖,宁惜走了过去,便看到一身破旧僧袍的清俊和尚,敌不过布庄老板的三寸不烂之舌。
“老板也忒不厚道了,欺负出家人。”宁惜悠悠说道,“这位师傅,老板既不尊重你的选择,你大可离开这里,不要买他的布。”
宋睿转过头来,便见清丽动人的俏女子对他如是说道。
她说得对,布庄老板如此不尊重人,他大可不买他的布匹。说来是他老实,不知如何拒绝,现在经她一提醒,他便知道怎么做了。
“谢女施主警言。”
心头有些惭愧,耳根有点发红。
宁惜看在眼里,暗道好笑。心想布庄老板这个品行,还是不在他这儿买布了。摇摇头,转身就要跨出门槛。
“你这个女人,坏我生意还敢走?”那老板突然朝宁惜追来,宁惜正踏在石阶上,一回头就见老板抄起了门前支撑布块的木杆,朝她掷来。
宋睿一惊,原想阻止老板掷出去的木杆,但余光瞧见宁惜因受惊脚下踩空,眼看就要摔下石阶,他心口一跳,提气一跃,飞到她身边,将她拦腰抱住。
于是那木杆就掷在他的背上,他闷哼出声。
“你还好吗?”宁惜赶忙钻出他的胸怀,拍拍他的后背。
宋睿摇头,轻声道:“我无碍。”
宁惜蓦地转身,指着那嚣张的老板,愤道:“随便伤人,我们要抓你去见警官!”
老板叉腰大笑,“我随便伤人,还要抓我去见警官?你有证据吗?”
眼看周围有路人围观,宋睿不愿闹事,想拉她的手,然抬起时,还是不敢触碰,咳了咳,说:“算了吧,事情闹大了也没有好处。”
宁惜回过头来看他,问:“不如我先送你去医馆看看?”
宋睿笑了起来,“不用了,我没有大碍。那么,就此别过了。”他双手合十,朝她躬身一礼,便转身走了。
“真是个老实敦厚的人。”宁惜便也调头,去木桥旁等离恪。
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他来。宁惜觉得无聊,便在边上买了支冰糖葫芦舔咬。
当日头西下,她看到离恪的身影。这家伙跌跌撞撞地跑来,好像后面有谁在追赶他一样。
宁惜站起,迎了上去。离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跑。
宁惜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离恪气喘吁吁,“等……等下再跟你细说!”
这时,他听到后面的风声,咬紧了牙,也不管宁惜跑得腿酸,拽着她的手腕撒足狂奔。
“等等……我跑不动了!”宁惜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得迈不开脚步。
恰在这时候,一个身形颀长的僧人持着剑挥来,“妖孽,哪里跑!”
宁惜看清他的面容,不禁瞪大了眼睛,竟然是下午在布庄遇到的那个美和尚。
离恪自己也是跑得脱力,喘了口气,说:“这和尚是个法力高强的捉妖僧人,他发现我体内共存二魂,是以追杀我!”
“那怎么办?”宁惜很着急,“你快跑吧,不要管我!”
她推了他一把。
离恪不肯走,“不,万一他伤害你,威胁你怎么办?”
说话间,宋睿已经追了上来,纵身跃起,一剑刺向离恪——
“不要!”宁惜下意识地反身挡在他面前。
宋睿是捉妖师,知道被鬼魂附身的人,只要用剑刺入心脏,就能驱除他体内的魂魄。所以他这一剑是施了法力的,只求一剑入心。
哪料,早先在布庄遇到的女子,竟然挡在他面前!他瞳孔一缩,要收手已经来不及,只能减轻了力道,尽量偏离心脏的位置。
然而,尖刃还是刺进了她的胸口。
有血花在她胸前绽开。
“你……”宋睿第一次误伤他人,一时怔在当场。
离恪震惊于宁惜为他挡剑,看到她的衣衫渗出血迹,离恪脸色唰地白了。他忙过去扶住她软倒下来的身体,“为什么要帮我挡剑?这样的痛苦,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啊!”
宁惜看到他眼眶红了,有水雾凝聚。她转眸看向一旁的宋睿,恳求道:“能不能、不要杀他?”
宋睿低下头,“对不起,误伤了你。但是……我不能放过他,捉鬼捉妖是我的职责!”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他又举起了剑,向离恪刺去。
他的突然发难,让人躲避不及,就在离恪以为今天必死无疑之时,耳边忽然有劲风扫过,空气中响起兵器激烈碰撞的声音。
“你是谁?”宋睿那一剑眼看就要刺入离恪的心脏,半途就飞出一枚暗器,阻挡了他。
眼前女子冷艳,负手立在他跟前,“我不准你伤害他们!”她复而回头,对离恪说道:“先送她回去!这里交给我。”
离恪咬牙将宁惜抱起,直奔住处。他们的院子较为隐蔽,应该不会轻易被找到。
宋睿不是爱恋战的人,跟她过了几招,就想扔下她去追离恪。
冷菲哪会如他的愿?虽然法力不及他,但缠住他脱不开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到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冷菲才收了手,不与他纠缠。
宋睿望了望天色,扫去心中的烦闷感。罢了,反正两天内他们不会走远,他还是先回山里抓紧时间修行,明早再下山搜寻他们!
他足尖一点,施展了轻功回了听风崖。
寒风烈烈,他望着飘飘扬扬的残旧僧袍,无奈地想,这件衣衫他已经穿了两年了,洗了就穿,穿了又洗。今天好不容易想起要去买件新的,却遇到那样的事。
世俗中的人,果真不好相与。
正想着,脑中浮起那张清丽的脸,他眉心一皱,心头有些许愧疚。不知道她现在伤势如何了,可还要紧?还有,她和那个身附两魂的妖孽是什么关系,竟甘心为他受伤。
他想,或许那男子是她的夫婿,而她还不知她的夫婿已经被鬼魂附身?明天找到她,他一定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这厢,冷菲穿街绕巷,终于来到那座偏僻的小院。
她敲了敲门,须臾,离恪来开门。
她不请自来,背着医药箱就进了门,离恪瞪她,他都没请她进门呢!
冷菲刚进门就看到宁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血色。
看到她穿着绸缎的睡衣整齐地躺着,她抬手要去解开她的衣襟——
离恪冲了过来,“你要干什么?”
冷菲瞥了他一眼,“紧张什么,我给她检查伤口。”
离恪这才退开了些。把宁惜带回来后,他就给她洗澡,擦去伤口上的血,然后去给她找郎中。
由于伤在私密的部位,所以他去找女大夫。
结果医馆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女郎中。
他有预感,冷菲还会再来,索性便在庭前等她了。
天色刚黑下来,冷菲果然就来了。
看冷菲细心地给宁惜处理伤口,上药、包扎,他不禁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们遇害,还出手救我们?”
冷菲沉默着没说话,她没那么大的本事,能预知他们遇害。她只不过是在暗中跟踪他们俩,所以及时相救罢了。
她的手缓缓下移,拉下宁惜的腰带,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腰肢……
这时,她脑袋被什么东西抵住。
离恪离开京城之前,霍毅东给了他一把短枪防身,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拿出来使用。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说,你是什么人,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
冷菲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一时不敢妄动。她缓缓启口:“我是羲族人。”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