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渐凉，整座城市从鲜艳的暖色调视角逐渐褪了色，只剩下一片颓然的灰。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扬尘，还有穿梭在步行街上的灰蒙蒙的羊毛大衣。路边的树叶卷了边恹恹飘落，慢慢褪去的叶绿素带走了水分和冶艳的青翠，只留下一枝沧茫。深棕色的枯叶铺满整个人行道，似乎一碰就会咔咔地化成碎片。

　　俞子涵自从和苏璃在小公寓里同居之后，回自己家的次数就变少了。这一日正好是周六，通常每个周末他都会和苏璃出去看个电影或者逛逛街，但鉴于最近两个人之间的冷战状态，俞子涵便借口要回家取点冬天的衣物，吃完午饭就回了家。

　　当俞子涵一进门的时候，俞妈妈欢快地跑向门口迎接，可看到他形单影只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埋怨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俞子涵刚迈进大门的左脚硬生生停在半空，无奈地说，你真的是我亲妈么？

　　俞妈妈“哼”了一声，转身往里走，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要是有得选，我倒真想和你丈母娘换一换，看你还敢不敢像顶撞我那样顶撞苏璃的妈妈。

　　俞子涵反驳的话哽在胸口，挠了挠脑袋灰溜溜地走回了房间。

　　其实就这么几件衣服，俞子涵哪需要收拾一整个下午，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打包好了，之后他就躺在房间里打了几局游戏，看了半部电影，翻了几页书，还蒙着被子小睡了一会，直到晚饭时刻才被俞妈妈的敲门声吵醒。

　　俞家的餐厅内，三口人围着圆形的餐桌吃晚饭。

　　俞子涵在桌旁坐下的时候，看着桌上几乎全都是苏璃喜欢吃的大鱼大肉，瞬间黑了脸，腹诽道，老妈这个胳膊肘也拐得太往外了点吧。

　　俞妈妈看着俞子涵盯着满桌的菜面色不善，毫不在意地说，我哪知道你居然会一个人回门。

　　妈，回门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俞子涵咬着牙说道。

　　俞爸爸甩了甩手打断他们，好了好了，苏璃呢，怎么也不跟你一起回来？

　　俞子涵往嘴里塞了口米饭，搪塞道，噢，她说有事，约了人了。

　　俞妈妈不满地说，不是好几天前就跟你说好了，让你们俩找个时间一起回家来吃饭的嘛。

　　她学校里突然有点事，有什么办法。

　　俞子涵只能随口扯谎，他总不能老实交代说是因为自己和苏璃吵架了，所以根本没告诉她要回来吃饭这事，特意一个人躲回家来讨清净的。

　　好在俞家父母也没有再追究，给俞子涵夹了点菜嘱咐他多吃点，这个话题就算是过了。

　　闲聊了几句家常之后，俞爸爸忽然开口问向俞子涵，苏璃最近怎么样啊？

　　俞子涵点点头说，挺好的，能吃能睡。

　　……你当养宠物呢，什么叫能吃能睡，怎么说话的。俞妈妈皱着眉斥责，俞子涵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而后，俞妈妈沉吟了一会，才转而问道，子涵啊，苏璃的工作找到了吗？

　　俞子涵筷子一顿，低声应了句，还没有吧。

　　什么叫还没有‘吧’，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俞子涵叹口气，无奈地说，目前还没有，行了吧。

　　俞爸爸插话道，需要我们帮忙吗，我可以去和报社的朋友打个招呼，先去实习一段时间，做得顺心的话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留任。

　　俞子涵摇摇头回绝，再说吧，她也许自己有打算了。

　　俞妈妈点点头，试探地说，那……她有想过出国留学吗？

　　出国？俞子涵一愣，没听她说过，怎么了？

　　俞妈妈也不正面回答，笑了笑说，我就是随便问问的嘛……那子涵啊，你有打算出国吗？

　　俞子涵放下了饭碗和筷子，皱着眉问道，我为什么要出国？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俞妈妈刚想继续说，俞爸爸咳嗽了两声，拦下了俞妈，继而转头对俞子涵说，子涵，是这样的，我们这次叫你回来，其实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的。

　　噢，什么事？俞子涵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每当俞爸爸用这种严肃的公事口吻跟他谈话，那一般都会是件攸关轻重的大事。

　　俞爸爸也放下了碗，认真地说，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也征询了一些做你们这行的朋友的意见，我们都希望你能出国继续深造一下，去国外念个金融硕士。

　　俞子涵想也不想就坚决地拒绝，我不去。

　　你先不要回绝得那么快嘛。俞爸爸皱着眉头说，总共也就一两年而已，这对你以后的职业前景肯定是大有好处的，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俞妈妈也帮腔道，我也赞成，毕竟出国去镀个金，对你这个专业的就业选择是很有帮助的，难不成你还想一直在这家公司待下去吗？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干得都挺上手的，根本没有出国的必要啊，再说了，就算我愿意出国，我现在每天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准备材料去申请学校什么的，这些事情可麻烦了好不好。

　　俞爸爸敲了敲台面说，这还不简单，去找个好点的中介不就可以了，你现在去报名申请都还来得及，赶得上明年九月份入学的。

　　不去，说什么都不去。俞子涵烦躁地挥了挥手。

　　俞爸爸抱着手臂说，统共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对你又是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什么不去？而且费用我们会出的，又没让你花你自己的工资。

　　俞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子啊，我和你爸爸就是想给你多提供一种可能性嘛，这对你的前途肯定是加分的，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你为什么不去呢？

　　俞子涵沉默了，父母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自己的工作状态和升职前景他心里有数，诚然如父母所言，留学归来的光环能让他进入更好的平台，也会有更大的拓展空间。

　　可是要离开几年，他和苏璃之间怎么办。

　　在这一瞬间，俞子涵忽然想起了那天从火锅店离开之后，苏璃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的侧脸，幽暗的光影透过肮脏斑驳的玻璃映照进来，照得她的表情模糊氤氲，看不清，也道不明。

　　片刻后，俞子涵蓦然开口。

　　那苏璃呢？

　　苏爸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说道，我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觉得，如果苏璃已经找到工作了，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反正也就是一年多的光景，我相信这么点时间也不至于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对吧。

　　俞妈妈赶紧接话说，不过苏璃现在不是还没签工作嘛，那你们可以一起出国的啊，申请同一所学校不就好了，这样的话，毕业之后也不急着回国了，你们俩要留在国外定居都可以。

　　俞子涵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最终妥协道，让我考虑一下吧。 恋人心中都有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