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轶凡打开家门的时候，俞子涵正站在门口一脸尴尬，故作姿态地东看看西看看。程轶凡在心中耻笑，这厮脸皮还是这么薄。

　　两人自从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面，本以为是要断绝来往的节奏，可今天俞子涵居然冷不防打了个电话说要来找他。

　　这货和苏璃一个德行，无事不登三宝殿，估计是遇到什么烦恼要找个人倾诉一下。

　　唉，我简直就是这对小情侣的情绪垃圾桶嘛。程轶凡在心中暗自腹诽。

　　俞子涵拎高了手中的塑料袋，对着程轶凡嘿嘿一笑，心里增添了点底气。他可不是空手而来的呢，整整五斤的小龙虾再加一打啤酒，权当是给他暖房的贺礼。

　　俞子涵把“贺礼”塞到了程轶凡手中，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啊，你现在婚房都有了，就差个老婆了。

　　程轶凡一边把小龙虾倒进盘子里一边说，不比你啊，婚房有了老婆也有了。

　　俞子涵不自然地撇撇嘴，趿着拖鞋四处打量，完全没有做客人的拘束。

　　程轶凡似乎是刚搬来没多久，家里空荡荡的也没什么摆设，成箱的书还摆在角落里来不及归置。俞子涵在卧室门口探探脑袋，朝着厨房里的程轶凡喊了一声，哎你房间我可以进去吧，不会还有个女的正躺你床上吧。

　　滚！程轶凡大骂一声，俞子涵笑得鸡贼，走进卧室里逛了一圈。

　　房中和外头一样整洁得冷冷冰冰，几乎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唯一的装饰就是书桌上放着的一张照片，是他们毕业那天一起拍的铁三角合照。不过一年不到的光阴，如今再看，却像是隔了三世三生。

　　俞子涵拿起相框轻轻抚摩着，眼底蒙上了一层阴翳。

　　外面传来了程轶凡的呼唤，俞子涵将相框放回原位，调整好心情，迈出了他的卧室。

　　哎我们去阳台吃吧，我家别的不怎么样，看夜景可是一等一的。自卖自夸的程轶凡端着盘子朝阳台走去。

　　俞子涵粲然一笑，好啊。

　　半露天的阳台上摆着一套藤条桌椅，外头便是熙来攘往的高架。天色将将黑下来，高架已经开始有些拥堵，路段指示牌上出现了黄色和红色的灯带，即便已经是很高的楼层，但仍可以清晰听到车流密集的喧嚣。

　　俞子涵舒服地靠在躺椅上，迷蒙着眼望向那一片光怪陆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纵然今天是他第一次来这里，纵然这里吵得要死，甚至pm2.5还有可能严重超标，可俞子涵就是觉得，程轶凡家的这一方小阳台，就是他避世的桃花源。

　　两人戴上一次性手套，专心致志地剥着小龙虾。五斤麻小，不肖一个小时就被他们解决光了，俞子涵手握一罐啤酒，摸着浑圆的肚子惬意极了。

　　喂。程轶凡忽然叫他，你今天怎么想到找我了？

　　俞子涵挑着眉毛，摆出了一个勾人的表情对他说，想你了呗。

　　程轶凡翻了个白眼哧哧地笑道，少来了，你和苏璃都是一个样，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

　　苏璃找过你？俞子涵忽然收了笑脸，坐直身子问道。

　　是啊……喂，你不会还在吃醋吧，我们就见过那么一次，天地良心啊我们俩真的是清清白白的，我对苏璃真没兴趣啊！

　　俞子涵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她什么时候找你的，她都没告诉过我。

　　程轶凡回忆了一下说，是在去年冬天吧，说是和你吵架了，怀疑你出轨什么的。

　　俞子涵扶额，虚脱地说，她真的是想太多……

　　程轶凡喝了口酒便开始分析，其实我觉得吧，苏璃那就是闲的，上次我也说过她了，每天闲在家里没事干当然就会胡思乱想了，所以我就劝她去找工作了呗。

　　噢，难怪那时候她忽然开了窍去投简历。俞子涵若有所思地说。

　　程轶凡眯了眯眼睛，对他正色道，其实苏璃不过是因为在乎你而已，就是太在乎了，所以才会觉得不安吧。

　　俞子涵不置可否地了点点头，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但真要他安然接受，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老程啊。俞子涵低低地叫了他一声，我要出国读研了。

　　程轶凡一愣，扭头看他说，怎么这么突然，你要去哪？

　　英国，曼彻斯特。

　　哦，不错啊，你还可以去看球赛呢。程轶凡回过头来看着高架远处的星光，落寞地低语。

　　俞子涵探过身拍拍他的肩膀说，等你休假的时候来找我啊。

　　程轶凡笑笑，我能有假期就不错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九月份就开学了，正准备办签证。俞子涵回答道。

　　程轶凡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那很快了啊，怎么也没听苏璃提起过。

　　俞子涵听到后欲言又止，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对程轶凡说出了真相。

　　其实……苏璃还不知道我要出国的事。

　　什么？！

　　程轶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俞子涵，可俞子涵却只是沉默地别过头去。程轶凡立马掏出手机说，我要打电话给苏璃。

　　不要！俞子涵一把夺过程轶凡的手机，急促地说道，先别告诉她。

　　先别告诉她？离你出国还有多久，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了，你到现在还不说，难道要等到了英国之后再给她发一封电报吗？俞子涵，你可以啊你，都学会搞地下工作了。

　　俞子涵苦着脸解释，你是不知道苏璃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之前提起这事的时候，她就跟吃了炸药一样，硬逼着我不许我出国。

　　所以呢，你就要背着她偷摸出国是吗？！

　　程轶凡说完就想把手机抢回来，无奈俞子涵躲得太快，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放好。程轶凡眼见手机是暂时拿不回来了，只能怒不可遏地看着俞子涵，双手微微颤抖，指着他就开始骂。

　　苏璃变成什么样？你有没有想过苏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心里的压力有多大你不知道吗，你有站在她的立场想过吗？她的整个生活重心都围着你转，你却突然说要出国，这事儿换了谁都会像吃火药一样的吧！不然你希望她怎么做？潇潇洒洒说句走好不送？还是微笑给你鞠个躬，感谢你这些年的关照？

　　俞子涵默默地挨着骂，良久才开口说，这些我全都知道，可我还是觉得有负担，你不明白的，这种负担太沉重了，会慢慢地抹掉她所有的好。

　　程轶凡听到这话，一下子噎住了，他知道这句话是俞子涵的真心话。他没有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没有编造任何的借口，他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自私和决绝，无声担下了所有的错。

　　其实，俞子涵又何尝不痛苦呢，对他来说做出这个选择肯定也是很艰难的事情吧。

　　漫长的沉默过后，程轶凡才半骂半叹息地说，俞子涵，你他妈就是一混蛋。

　　俞子涵苦笑道，是，我知道，我是混蛋。

　　……你觉得你可以瞒多久？程轶凡问道。

　　俞子涵耸了耸肩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走了之后你就多陪陪她，有你在，我会放心很多。

　　程轶凡冷哼一声道，既然放心不下，又何必要走呢。

　　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但说真的，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其实，就算我不走，我觉得我和苏璃也不会长久了，长痛不如短痛，这对她也是件好事。我不想等到两个人最后成了敌人，每天互相厮杀着，才不得不选择分开，连最后一点美好都不剩。

　　俞子涵抿了一口啤酒，声音里的情绪似乎被隐藏了，让人读不出来。

　　那……你还会回来么？

　　想听实话吗？俞子涵转头看着程轶凡，坦白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程轶凡烦躁地挠了挠头说，你怎么还是这样，什么烂摊子都扔给我收拾，苏璃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再理我了，那我可就真没辙了……真是的，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不会撺掇你们俩在一起。

　　俞子涵靠在躺椅上，仰起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幽幽地说。

　　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不会和苏璃在一起了。 恋人心中都有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