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逃出庄后,顺大路奔去市集,所谓大隐隐于市。陈青山等弟子追了一段,每人吃了些鸡腿鸭肠,冰糖葫芦雪梨等小吃水果,便折回山庄回报。他们每七日才能出庄一次,这次借机而出,满足了口舌之欲,真是畅快淋漓。
市集上商铺林立,叫卖不绝。车轮滚滚,行人稠密。龙云缓步而行,边走边看,直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忽然觉得肚中饥饿,看看日头在西边半空,大约未到申时,龙云一摸钱袋扁扁,只够吃碗面的。于是找去了一家老店,吃了碗牛油肥肠面。吃罢,把钱放在桌上,出门往东去了。
他信步而行,到后来行人渐少,道路渐宽。放眼望去,只见柳条垂地,轻枝漫舞,已到了天龙河边。火红的夕阳下,河中荡漾着几只渔船,船头立着鱼鹰。他未曾见过这般捕鱼阵势,只觉得新鲜,呆呆看得出神,跟船溯河行了许久。直到了红日将落,暮霭苍苍,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转身回家,忽听到一呼救声。龙云忙循声找去,到了河堤。暮色中见水中一个女孩,拼命挣扎,大喊“救命”。龙云见她离河岸两丈开外,自己想要救人,但偏又不熟水性。危急关头,左思右想,筹思救人之策,急得团团乱转,真如热锅上的蚂蚁。
正踌躇无策之际,水中人竭力大喊:“有刀吗?”
龙云应道:“有,我有匕首行吗?”忙取出匕首。
“行,快扔给我。”落水女孩叫道,叫罢头又没进水里。
“你接着。”待她再露头时,龙云把匕首猛掷过去,却暗自担心怕她接不住。所幸她正好接住匕首,接着潜入水中,片刻之后,伸头出水,奋力向岸边游来。
龙云见她脱险,心中惊喜,试探着往水里去了几步,水刚过大腿,便不敢再往前去了。待她近时,龙云定睛一看,见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高鼻大眼,脸色苍白,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脖子各处。伸手把她拉起,搀她走到岸上。只感觉她不住地哆嗦,想是在水中泡得久了。此时正值初秋,暑热已消,早晚已有凉意。
女孩到了岸上,一骨碌躺倒在地,衣衫紧贴在身上,胸间剧烈起伏,呼呼喘气。突然侧头连呕出几口水来。龙云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无能为力地望着,干自着急。过了一会儿,女孩喘道:“谢谢你救了我。”
“扶危济困,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谢了。只是天晚风凉,我快些送你回去。你住在哪里?”龙云问道。女孩理理头发,整理一下贴在身上的衣服,坐起身来。微微一笑道:“听你说话,倒像个侠义心肠的学武之人。我家在郡南边的方家巷。”
“方家巷,我不曾听过,你带着路,我送你回去。”龙云道。
“还你的匕首。”女孩点头,递过匕首。
龙云接过问道:“你怎么用着匕首就上了岸呢,莫不是水里有河怪缠住了你,你刚才用匕首杀退了它,才逃了上来。”问完,自己也觉荒诞,笑了笑。
女孩闻言,银铃般笑了两声,“不是河怪,是水草和钓线缠住了我。”
“哦,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跌进水里,又被水草和钓线缠住呢?”龙云好奇道。
“下午我到河边,想钓两条小鲟鱼孝敬爷爷。干坐了一晌,只钓了两条鲤鱼。我见天色晚了就准备收杆回去,明日再来。正要去收,鱼浮猛被拽进水里。我惊喜之下,紧拉着鱼竿不放,只觉得那头力气极大。相持不过,我被拽进水里。心想过了明天也许还要再坐上半天,于是凭着水性,跟鱼在水里斗了起来。待水过我胸口时,我不舍地松手,要返回岸边。不料腿上被钓线缠住,被鱼拉着,不由自主地往河中去了。我惊惧不已,心想我这小小年纪便要葬身河底了,幸亏又被水草缠住,拼命挣扎起来,后来被你看到。”
“哦,原来是这样啊。”龙云恍然道。
女孩说话间已站起身来,突然对龙云揖礼道:“多谢你救了我,只顾着说话,却忘了问你的名字。”
“我叫龙云,你叫什么名字。”龙云欣然道。
“我叫方彤。”女孩自觉双颊一热,有些害羞,怎么随口就说了自己的名字。转念又想,他只是问我姓名,自己怎么害羞了起来,不像自己的开朗个性。
龙云见她低头不语,又问:“你多大了?”出口便觉不妥。转言道:“我们快些回去吧,这么晚了,恐怕你家人要担心了。”说罢想到自己,娘亲看不到自己,恐怕也早都坐不住了。
“问我年纪是怎的,难道是想和我拜个把兄弟不成?”方彤抬起头望着龙云道。
龙云一怔,不及反应。方彤先格格地笑了起来。见龙云尴尬在那里,笑道:“我说笑呢,我十四了,你多大了?我看你模样,定比我大吧!”
“我也十四了,比起身高,我却能当你哥哥了。”龙云笑道。
“好吧,就凭你救了我,也当定这个哥哥了。哥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方彤说着,作揖一拜。
龙云见状,拱手还礼。两人对视一下,开怀而笑。
龙云念方彤身上衣衫湿透,又晚间天凉。把自己的长衫脱了要给她披上,她推辞几下,忽然打了几个喷嚏,也就接过披上了。两人边走边说,欢声不断。一个为躲责罚,逃出家门。一个钓鱼孝敬爷爷,却竹篮打水,差点还丢了性命。本都应伤心沮丧,却因一个救了另一个,就换了别样的心境,好似云开雾散一般。
一路上,两人本并肩而行,到后来方彤力乏步缓,龙云便拉着她继续走。再接着因天黑路坎,方彤扭伤了脚,歇息一会儿,仍不能自己行走,龙云便背她前行。被拉手时,方彤就觉耳热心跳,被他背着,更觉得脸红气喘,芳心乱跳。龙云长到十四,除了姐姐,从未拉过其他女孩的手,更别提身上背个娇美如花的同龄女孩了。自觉得胸膛砰砰直响,脸上一阵热过一阵。过了好久,才平复过来。
天龙城内,一处幽深的小巷内的一户普通民房里。屋里隐约有三个身影,一个坐着,两个站着。
“消息确实可靠吗?”坐着的人用冰冷而威严的声音问道。
“堂主,我用这颗脑袋担保,绝对可靠。堂里的兄弟盯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逮到了机会。”
“好,我相信你的忠诚,更相信你的能力。”
“我对堂主的忠诚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我更希望你用行动来证明,记住只要活的。这件事办成了,我就奏明帮主,说不定就会升你会副堂主。”
“堂主放心,如果拿不来活的,我提头来见。”
“好,你们现在就去。”
“请堂主稍坐片刻,静候佳音。”
“再带上几个兄弟。”
“我看不用了吧,就一个毛孩子,能有什么能耐,我手到擒来的事儿。”
“不可大意,带上!”
“是!”
......
一路低声谈笑,龙云对方彤了解得更加详细。原来她家中有个快八十的爷爷,老人一生操劳,挣下家业传给了她父亲。最近她父亲出远门进货,爷爷却病来如山到,不到五日,就气息奄奄,水米不进了。嘴里念叨着自己怕是过不了八十大寿了,要见儿子一面,要再吃一口天龙河里的鲟鱼才肯咽气。一家人找遍鱼市,也没看见他想吃的鲟鱼。她自幼被爷爷宠爱,决心要满足他这个心愿。她常跟爷爷到河边玩耍,钓鱼捕鱼已屡见不鲜。于是就置办了一套渔具来到河边。
“你快些放我下来,前面就到入城的大路了,如果被别人看到你背着我就不好了。”方彤柔声细语道。
“可是你的脚能走路了吗?”龙云道。
“你背了我这许久,脚上已不那么疼了,放我下来试试吧!”
入城的人步履匆忙,只怕误了入城的时辰。两人离城门口还有里余,放眼望去,那里灯火通明。
“我再背你一会儿,到城门近处了再放你下来。”龙云已经背她行了三四里,早已有些气喘,额头也渗出了汗,但此刻还是不舍把她放下。
“快些放下,我看到熟人了。”方彤惊道。
龙云惊慌着把她放下,又向一旁迈了两步拉开距离,举头四顾。
“我骗你的,若不是这样,你就不舍得把我放下了。”方彤嘻嘻笑道。
“你这姑娘,怎么也像别人一样说谎骗人。”龙云假愠道,心里却是欢喜。
“哎吆吆,小情人在这里打情骂俏的,却不怕进不了城了。”身后突然一个尖声响起,满带嘲讽歹意,如鸮鸣一般阴森。定睛看时,围过来五六个蒙面大汉,个个膀阔腰圆,魁梧有力,为首者身高出众,七尺有余。龙云估摸着自己个子才到他们胸口。他暗叫不妙,若是自己一个,倒能厮打一番,打不过也定能逃了。现在身边多了个俏美娇柔的女孩,实是心有顾忌,施展不开。再看方彤,见她满眼惊恐,呆在原地。他筹思脱身之计,一时也无万全之策。 天龙大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