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平比起堰都来要小上一半,不过半月,她已经跟着货郎绕遍了整个城,再跟着绕下去也是没什么意义了。
因为能去货郎的摊中去挑选的人,大多都是平民人家,或者大户人家的丫环仆妇一类。
所以她出于好玩,有一天,她便挑了一个大小深浅都合适自己背的编筐,跃跃欲试。
不过毕竟本土的货郎日用品齐全,并不专门卖那些女子才用的东西。
而叶玥这小身板,不可能学着他们挑动太多的东西,所以她先将自己之前没事儿时淘回来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她又学着那货郎的样子收了一些手绢、荷包一类的绣品。拜她之前没事儿就乱跑的福,她知道一些小作坊,又去那些地方添些针线等其他类的小玩意儿,就开始了货郎生涯。
戴着一顶褐色小帽,手上的拨浪鼓一摇,新鲜的感觉立时传来。而丰收刚一看到她这形象时,却乐得将腰都笑弯了。
自从叶玥非要以男子的身份落户后,丰收觉得自己对叶玥各种行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惊异。
她瞧着叶玥自己乐呵地折腾着,便每每跟着乐呵两声。之后便尽着自己的责任,收拾好屋子,做好饭菜。
闲时她也动动针线,奈何她从一开始就呆在后厨,女红却着实不行。
叶玥有一次见了她的针线,便语重心长地道:“丰收啊,你若是真的无事,便琢磨着做些点心,给你家哥哥我路上带着,打发肚子吧。我觉得真比你练习这女红浪费时间好呀!”
叶玥作为货郎头几次出门时,丰收还是跟在后面瞧着的。看着叶玥跟人家讨价还价,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时间一长,她自己也失了兴趣,便自动回家,琢磨吃食了。
丰收自从做起了自己擅长的东西,那便在点心下了十二分的心,那花样就没断过。
加上叶玥的嘴也馋,对丰收的点心提出了各种花式建议。两人根据需要,定制了各种的模具,简易版烤箱等器材,试着各种口味。
叶玥每天出门卖货,身上总带着一包不同味道的零嘴。
叶玥的货筐,最初东西少,也并不如后来那般样式独特,所以买的人并不多。倒是有不少人知道她收绣活,便会找她来卖绣品。
这其实也让叶玥被打击了一阵子。
好在也不是没进步,至少因为她看到的绣品多了,便不像最初时,觉得人家绣得东西都很好。后来,她也会挑针脚,会看绣活的精致程度了。
虽说叶玥本也不指着这些东西赚钱,但长时间卖不出东西去,她也变得毫无动力了。
所以叶玥的货郎生涯,中间是断了一段时间的。
当然,闲时,她也没望了到处乱跑的习惯。
要说起来,她也要感谢南边的小作坊比北方花样繁多。
桐平城周边的小镇上,有许多加工翡翠玉石、珍珠、金银、玛瑙珊瑚等等的小作坊。
那里的商家做首饰,无论是穿项链还是镶嵌珠环,都自然只选那外形圆润,色泽饱满的用。而那些长得变了形的异类,或太小的,或光泽暗淡的便扔在了一边,却不知道如何处理。。
她有一次乱跑时,发现了那处,便没事就去那里瞧。后来,发现人家对舍下来的一些小边角料都不再加工成任何东西,日积月累地倒积了好几匣子。
叶玥便动了将那些人家觉得不好的或不要的东西收过来的心思,试着自己琢磨着做一些东西。
碎米珠的手镯便是她手工穿出来的。其实叶玥觉得叫手链更合适,不过,入乡随俗,她也就没想着改什么个性称呼。
叶玥最早是没敢买多的,毕竟数量太大,若是这里的人不买她那种小玩意儿的账,砸手里,也是好几百两银子。
别以为人家都是傻子。人家扔在那儿不用是不用,但人家也没舍得扔不是。现在见终于有人收了,虽然价钱低些,自然还是要试着要价的。
但叶玥当然也知道,这东西的价钱不能开高了,万一有了个高价的开头,以后再想压价便不好使了。
做了一批东西后,叶玥便再次试着背起了那货郎的背筐。样式新颖的又便宜的首饰,果然成功吸引了一批爱美的女子。
普通家里也是有些小钱的,有那爱美的,又买不起贵重首饰的,见叶玥的首饰不仅好看,那上面或多或少,或大或小还都镶有些珠玉宝石,便觉得戴出去也是可以添彩的,便将积攒了多时的钱,拿了出来。
叶玥生意最好时,遇到过一家小户人家想要嫁女儿,见了叶玥手里的那些首饰,二话不说买下了好几件,当成了陪嫁。
这么便宜的珠宝首饰,你到哪里找去!
去那些银楼里,你这几件的钱也不一定能抵上人家那一件的价钱。但你瞧,人家首饰上有的东西,咱这上面可也没少,不就是小了些而已!到了婆家,这也有底气不是!
随着之前的试水,叶玥便基本确定了以后卖货的方向。
叶玥便再不手软,很干脆地去了那些手工作坊,将那些人手中经年积累的那些边角料残次品,都一次性收了过来。将来谁要是想学她,那便慢慢等着吧。
而且她相信,有了她这一次的收购,那些作坊回过味来,便会将那些看似毫不值钱的东西提一提价格了。
后来,更有心的是,她还将城里那些个大户人家,富贵人家的下人们发工钱的日子摸了个透。不然,哪里会有像林府那样,一发月钱便能听到拨浪鼓响的巧合。
而她所综合收集到的情报还不止于此。更有那些谁家姑娘多大了,什么时候要及笄了,什么时候要议亲了,什么时候要出嫁了的……
别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就是能随意乱窜的货郎的便利了。
总之,叶玥用了小半年的时间,完成了自己作为货郎的未来发展鸿图。
这里,没有人再将去没事便命令她不准这样,不准那样。
她卖的东西与那些货郎的不同,也不会抢了人家的生意,也不会有人暗地里对她使绊子。
她可以做她喜欢的手工。她也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一些做东西的技巧。
她可以绘出自己的设计,虽然是融合了大量后世名家的精华,但是她自己也在学习中不断地产生了进步。
如今的她可以到处乱跑,更没有再给她说,你,二十五岁前,要必须出嫁,不然就要像配种一样的,随意找人给你配了的扎心窝子的话。
所以叶玥对这里的生活是十分的满意。
嗯,昨天林府发工钱,后日钱府也要发工钱了。这钱家明显的是有钱,连他家的丫环也比那林府大气。
俏儿之前没舍得买的那对碎米珠的镯子,让人家一眼瞧中,就买走了。
想到这里,叶玥觉得自己也得总结一下了,下次去不同的地方,要多准备些人家能接受价格的东西。不然,这买卖做得好不爽的。
叶玥从筐里掏出两个荷包与两条帕子递给丰收,道:“这荷包你拿去装东西用吧,那手绢也是,跟那之前收来的放好,需要的时候便拿出来用。”
“大哥又心软了。之前收的那些都还不知道用到啥时候去了呢。”丰收虽这样说着,手却没有犹豫地将东西接了过来。
这几样,正是之前收的香儿的东西。
这个时代会刺绣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若是之前,香儿拿来的这些东西,叶玥还是很稀罕的。其实,绣得确实不错,可要走那种精品路线,还是稍稍差了一些。
叶玥在一个小镇收到的绣品,比这香儿的还是强上不少。
那些绣娘绣得是专供,有人专门收了销往京城。叶玥手里能有几件,还是托了她手中那些首饰的福,人家愿意与她交换。
东西她可以一直做出来,而这些绣品,可是不容易弄来的。
她收到的最好的绣品,便是几柄双面绣的团扇。
其中一柄团扇上也只绣了一丛小花,两只蝴蝶。只是那团扇扇起来时,两面都瞧着一样,不会有其他刺绣的那种,一面平整,一面露着针脚的情况。
这个,在她箱底压了有一阵,因为有些小贵,那些丫环还是舍不得买的。运气好的是,有一天,经常瞧她东西的某个女子,成了人家的妾室,便拿出了三两银子,将团扇买了去。
叶玥当时一共收到了四柄,卖了一个,她自己留了两个。这东西虽是这里产的,却不好买到,她还是先留着自己把玩吧。
那货筐里面还有一个猫儿戏蝶图案的。因那猫毛绣时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所以这柄团扇叶玥定的是五两银的价格。
这已经是叶玥卖的东西里价格比较高的了。毕竟咱是为普通阶层服务的,所以叶玥称它为镇筐之宝,每每拿出来,还是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瞧上半天的。
此时,叶玥听了丰收的话,便只管笑嘻嘻的,“我瞧她那模样,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是啊,那香儿之前只是看着想卖绣品的样子,却仍舍不下脸来。这次,她看起来也是犹豫再三,鼓足了勇气才拿出来。
“我也是叮嘱她以后多绣些荷包,毕竟那东西很实用,又用处多。呃,关键是你不擅长做嘛。”叶玥一针戳中了丰收的痛处。
“呵呵,大哥,你现在的嘴损起人来比以前更自然了。”
叶玥让丰收不仅要适应她的新身份,还要融入进去,所以要求她一定要喊自己大哥。省得外面一套,家里一套,谁知哪天就弄混了。要知道,她可是明目张胆地落了户籍的。
轻松下来的她,对待起丰收来,也是越来越随意,没事就放放毒舌,丰收也是见怪不怪,听到了也只当做没听到。
吃过饭后,丰收接过叶玥递来的装钱的荷包,记起了当天的账目。
想当初,叶玥逼着几人学习文字,丰收再不想学,跟着那几个人,也不好意思不认真。不然,人家那几个都认了百十来个字,她只认了几个字,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目前,丰收的账目十分清晰,虽然有些还不会的字,叶玥一教便也会了。自从她学字入了门,显然进步是越来越明显。
丰收清点着货物,将少了的东西一一报出来,叶玥便将卖出的价钱与她报上,再核对一下手里的银钱,便整理完成。
丰收如何一眼便瞧出卖了哪些东西出去?别忘了,人家可是拥有最强大脑之人!尤其在银钱货品上!
叶玥报好了账,便乐得轻松,万事甩手了,你不知道她之后又会蹿到哪里去了。
“邦啷”“邦啷”拨浪鼓的声音在钱府发工钱的时候准时响了起来。
“邦啷、邦啷……”
叶玥手中的小鼓响了好一阵子,却迟迟不见一个人出来。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日子?叶玥暗暗想着。
不会呀!她有可能记错,丰收可是不会错的。之前,丰收还跟她打趣,说今天回去报账时,会不会让她的手腕酸痛呢!
“邦啷、邦啷……”
又一阵鼓声摇完,仍没见到任何人影。
好家伙,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节奏啊!是非之地,要远离!叶玥突然醒过神来,就要弯身背起放在地上的编筐。
突然一阵大力袭来,把叶玥撞得一个趔趄,她试着稳了几下,却仍是摔倒在地。
而那位撞了她的人,也跟着摔了一跤。
那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随着他摔的那一跤,他怀中抱着的几个纸包都掉在了地上。
小厮却顾不得道歉,将那几个纸包都捡了起来,重新抱起,跑到了角门处,慌慌地拍起了门。
“贵子,东西买回来了!快些进去吧,里面都等着呢!”开门的人显然也知道这贵子买回来的是什么,只赶紧让他进门。
叶玥爬起身来,便瞧见了那小厮一连串的动作,也听到了角门处的对话。果然,这府里是有哪位主子出问题了。
叶玥拍打拍打几下,将身上的灰土拍去。
她还是赶紧走吧,万一真有了什么事儿,谁知道那小厮会不会推到她这个门口挡了他一下的货郎身上呢? 有女难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