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的注意被拉了回来。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云氏。

　　裴安一直不太明白云氏与她亡夫之间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若是他们不恩爱，云氏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在守寡数十年之后仍然对他事死如生？可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恩爱情深如神仙眷侣，云氏又怎么会一直强调她不过是尽了以色侍人的本分？

　　未尝情爱滋味的裴安，只能说自己真的搞不懂。

　　既然搞不懂，而且一时半会也没有搞懂的可能，裴安干脆便把此事抛开不管，专心同云氏讨论起她跳舞的事情。

　　在明白了云氏到底想要跳一支怎样的舞之后，裴安不由得附掌叹道：“我行走江湖多年，竟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思妙想。”

　　虽得了裴安的夸赞，但云氏却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只是十分平静地道：“这是自然。若论舞蹈，还是要看京城。裴侠士虽然江湖经验丰富，但京城还没有去过几次吧？”

　　裴安抓抓头发，只能承认云氏说的不错。毕竟过去那么多年里，她同君谨一直都是朝廷通缉要犯，往京城跑，那不是找死吗？

　　便是后来今上登基之后大赦天下，他们也没有再往京城跑的意思。只因世家公子出身的君谨，在京城什么没有见过？君谨对京城的不以为然，自然也言传身教地让裴安觉得京师没有什么特别的。

　　也就是在与云氏一番交谈之后，裴安才明白，京师之所以为京师自是有其道理所在的。云氏这样一个离开京城很多年的人都能想出这样精妙绝伦的舞蹈，裴安难以想象几十年后，京中的舞蹈大家们是不是可以想出比云氏这支舞还要神奇的舞蹈。

　　或许有人知道了裴安的想法之后，会以为裴安是个好舞之人。但裴安其实对舞蹈并无造诣，也不感兴趣，她只是近乎本能地想要去了解一切未知而有趣的事物罢了。

　　不过，最后裴安没有忘记自己最开始的想法，还是假装无意地提了一嘴：“你可还记得租给我们院子的那一家人吗？”

　　云氏轻抿一口花茶，没有看着裴安，只是淡淡问道：“怎么了？”

　　裴安道：“我今天路过那大婶家中，听闻她家儿媳妇滑胎了。据说那死胎都已经能看出是一个男孩了。”裴安说着话，也紧盯着云氏的表情，看能否发现什么端倪。

　　“那可真是……”云氏放下茶杯，勾起一边的嘴角凉凉一笑，“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话也不能这样说。”裴安还是对云氏的说法不敢苟同，“我看这大婶，平日里也就是说说闲话，并没有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报应呢？”

　　“人言可畏啊。”云氏一叹，看向裴安，问道，“口业便不是罪孽吗？裴侠士便没有见过被谣言逼得只能以死来证明自己清白之人吗？”

　　这种事情裴安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君谨为了告诫她留言不可轻信时，也说过几个类似的事情。所以她清楚，云氏说得确实不错。有时候，言语就像一把锋锐的匕首，能直直地便往人心口上最脆弱的部分插。

　　“但，不论你我都不是会在乎这个的人啊。”话说到这个地步，裴安几乎要确信这确实是云氏动的手了，“你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云氏撩了撩面前的碎发，朝着裴安柔柔一笑，看起来是十足十的无害：“裴侠士语气如此笃定，想来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呃……”全凭自己推测才说出这样的话的裴安不由得别开眼眸，言语间略有些吞吐，“这倒没有。”

　　云氏看起来诧异极了：“没有证据，那裴侠士怎么对妾身说出这样诛心的话？”说着，云氏的眼眶渐渐红了，“难道妾身在侠士心中，便是这样不堪的人？”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