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那就好……说来让人伤心，先夫便是被佛郎机这凶物所害，所以妾身才会如此失态，唯恐事态重演。不过，”云氏把目光移到了被裴安背在身后的右手的位置，问道，“裴侠士你的右手，可是受伤了？”
本来，这般以命相搏生死一线的打斗，若是有人毫发无伤地打败所有人，那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裴安并没有对那道伤口放在心上，不过是在医馆让人给云氏看诊的时候，顺带讨了点金疮药和绷带，随手一包便算了。
但是现在云氏问起，她却莫名地心虚了起来。虽然裴安心知，云氏对武功一窍不通，那时候还昏迷了，十有八九是不清楚那道看起来可怖的伤口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没什么，小伤。”裴安状若无事地道，“就是看起来比较可怕，便不想给你看而已。”
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云氏看起来精神还是有一点不济，这才没看出裴安的谎言：“嗯……如此便好。那柄佛郎机呢？”
佛郎机？那时候裴安光顾着云氏了，哪有功夫去管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应该还在地上吧，”裴安挠挠头，问，“那是什么，很重要吗？”
云氏娓娓道：“裴侠士，你可知道什么是火器？”
这个词语裴安有些陌生：“你是指炸药吗？”江湖上倒是有以研究炸药而闻名的门派，比如说霹雳堂，再比如说唐门。但是火器，却是一个似曾相识，却又确实陌生的词语。
“也对，若是这个东西被江湖人拿到了，也是一场动乱，所以朝廷一直对于火器的控制一向是十分严密的。”云氏见裴安竟然不知道什么是火器，惊讶了一瞬，便了然道：“所谓火器，便是把炸药制成小弹丸状，装入金属管中，在用时设法弹出，便可造出巨大伤害的一种武器。而佛郎机，则是一种外国夷狄制作的火器，因形似鸟嘴，也有人会把它叫做鸟嘴铳。你若是能拿到此物来防身，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裴安对云氏这话颇不以为然。这鸟嘴铳虽然也比较小巧，可以随身携带。可是准备时间也太长了一些，靠这个防身，怕是尸体都要凉了才能把里面的炸药射出去。
裴安只在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既然云氏说了这火器是被朝廷严格控制的，那么这柄佛郎机是怎么到听雪小楼的手上的？
第二，既然云氏可是正面承受了炸药的冲击，怎么能一点伤都没有？
第一条倒是还好说。既然佛郎机是外国夷狄所造，那么便很有可能是从海外商船上走私流入中原的。虽然麻烦的同时，还要背着官府，但若是有心，以听雪小楼的势力，要弄到几柄佛郎机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条么，应该就是为着云氏衣服下面那金色软甲的缘故了。
书来话长，想时话短。短短一瞬，裴安脑海里转着上面这些念头时，云氏又道：“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些江湖人士，怎么会有佛郎机？便是通过走私能拿到一两柄佛郎机，装在里面的炸药弹丸却是千金难求。只因其制造工艺，从来都是被朝廷严防死守攥在手里的。这样的屠龙之器，便是拿来杀我，也未免太过浪费……裴侠士。”说着，云氏唤了一声裴安，“你可愿去把那柄佛郎机拿回来让我瞧瞧？”
“这有何难。”跑跑腿而已，裴安应得十分痛快，“我去去就来。”
因为知道杀手们不会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与她打斗，裴安特地挑了一个可以说是渺无人烟的巷子。所以纵使大半天过去了，巷子里还是保持着裴安离去的模样。裴安很轻松地便从地上捡起了那柄黑漆漆的佛郎机。正要离开时，裴安多了个心眼，搜了搜最后被她杀死的那两个杀手的身，找到了几个用途不明的黑色弹丸，料想这应该便是佛郎机的弹药。
猜到这是炸药所制之后，裴安连忙把这几个小东西用油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她也不敢像来时那样快，只是求稳。只因她在与唐门弟子交往时知道，炸药是一种十分不稳定的东西，稍有颠簸碰撞，便有爆炸的可能。
回到房间之后，云氏似乎刚刚喝完药，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见裴安回来，她便咬咬牙，一个用力从床上坐起，要去迎裴安。裴安见此，也顾不得怀里还揣着几个“宝贝”了，一个箭步便冲上去把云氏按回了床上，道：“你起来干什么！”
虽然情急之下，裴安的口气有一点凶，但是云氏却还是笑道：“哪里便有这样娇弱了。我身上穿的，可是号称刀枪不入的金丝甲呢。”
号称刀枪不入的神甲，景流风的麒麟庄里便收藏着几件，比如天蚕衣，软猬甲什么的。所以裴安也不是没有见过，甚至还试穿过一会。但是，景流风和李观妙却从来不穿，只是把这些一旦流落到江湖上便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甲衣深藏在仓库里。
裴安问过为什么。毕竟，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身上穿这么一件衣服，多一层防护，便近乎是多一条命了。但是听了裴安的理由以后，景流风却嗤之以鼻：“这种垃圾，穿了有什么用？你穿上这天蚕衣，便能打过我了吗？谁打人不挑要害打，偏偏要往别人身躯上招呼？也就是那些废物，武功不强，只能挑着最好打中的身躯在打，碰上这些甲衣才会无计可施。”
裴安只觉得，这景流风怎么还能说出这种歪理：“那，练掌法的人不打人家驱赶上打哪？要用一对肉掌去找对手的脖子四肢打，便是你也难这样做啊。”
景流风闻言瞟了裴安一眼，道：“掌法不管用，不会换一种功法？”
“那要是人家就是专练掌法，那怎么办？”裴安追问道。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