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打开房门时李观妙正背对着她,听见了声音方表情凝重地转过身来。
裴安看见他的表情之后,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怎么了?”
李观妙慎重地道:“君谨的信还没有到,你不妨先去做一些其它事情。等他的信到了我会喊你过来的。”
虽然李观妙如此说,但是裴安提起来的心却无法轻易放下。她看着李观妙的表情,总觉得这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但李观妙的态度十分坚决,裴安只好走到门外,靠在墙上,抱臂枯等。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在这三天中,裴安处于一种极为矛盾的状态中。若是旁人和她说话,她必定是神情恍惚的模样;但只要话语中提到了君谨,她便一下子精神起来,用闪亮的眼睛看着人,期待能从他嘴中听到一星半点的好消息。
只是毫无例外地,没有任何好消息。
裴安闪亮的眼眸渐渐黯淡了。
到了第四天,仍然没有君谨的信。
裴安自觉无法再等下去了,她收拾好行李便打算去找李观妙与景流风辞行。
李观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毫无惊讶之情地问道:“你既然说要走,那你可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裴安成竹在胸地答道:“叔叔在上一封信中写到他已经到了江陵。我打算先乘船到江陵,然后找丐十二打听消息。”
李观妙听后,想了想方道:“不想你竟然认识江陵大义分舵的舵主,这样倒是方便了许多。可你即便认识丐十二,你也要有一个查找的方向吧?”
裴安答道:“叔叔提到,他从锦城出发,一直在往江陵走,途中经过了好几个交通四通八达的城市。江陵与这些城市相比,唯有水路尤为发达。再加上他们要运送马匹,走水路必定比陆路容易掩藏踪迹。所以到了江陵我会着重探查各个港口。”
李观妙笑道:“你已经想得很周全了,我暂时也想不到更多要补充的地方。阿陆,你有什么话要说?”
景流风问裴安道:“那么,查到君谨的踪迹之后呢?”
裴安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追上去,找到他了!”
景流风挑了挑眉,拉长了语调道:“你可是忘了你为什么这次不能跟着君谨了?这两个月之间,你的武功虽然突飞猛进,可是临敌经验还是太浅太浅,就像小石潭的水一般浅!”
裴安一反两月前提到类似话题时有些心虚没有底气只能转头离开的模样,抬起头瞪着景流风,用力地道:“反正!我就是要走!我就是要去找他!”
景流风戏谑地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准了?我只是想提点一下你,莫要跟着君谨太久便朽了脑子,旁门左道该用的便用上。”
裴安一愣,诧异道:“你指的可是暗器毒药之流?可是,我之前从没用过,仓促之间使用,恐怕反会伤到自己。”
“哎呀!”景流风佯怒道,“都是君谨的错!好的不教尽教坏的!”
李观妙听得景流风不仅越说越不像话,还什么建设性的建议都没提出来,不由得喝止了他,道:“好了阿陆,现在不是你贫嘴的时候。”
被喝止之后,景流风方稍微正经一些地道:“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一盒孔雀针和马蹄金,你拿着使吧。”
在一番叮嘱后,裴安骑上李观妙早已准备好的快马,日夜兼程,奔往江陵。
裴安到达江陵城外时,已是夜半时分。但以裴安之急切,又怎么能分辨出时辰来?
她见城门已关,便找了个偏僻处把马系好,便仗着轻功了得,轻轻巧巧地翻过了城墙,直奔丐帮江陵分舵而去。
当她站到江陵分舵门前看着漆黑的窗户,方才惊醒:现在似乎已经太晚了。
裴安的手都已经放到门上了,刚要放下来,门里便传来声音。
只听得门里人问道:“谁?”
裴安听出来人是谁,扬声笑道:“你大爷来了!”
门被拉开,丐帮分舵舵主丐十二从里面走出,笑道:“这么久不见了,裴安你就不能不在我口头上占我便宜……哎哟我的大爷哎!你这是多久没洗澡没睡觉了,你闻闻你身上那股味!我手下的乞儿都没你这么大的味!不管你找我要做什么,你都先去梳洗一番再与我说话!”
裴安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摸到一手的纠结油腻,只好苦笑道:“那你大爷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丐十二故作不屑道:“你可脏到乞儿都不愿认你做大爷了!”
在一番梳洗后,裴安套上丐十二的衣裳,坐在桌前痛饮丐十二珍藏的美酒。
丐十二看着裴安,摇着头无奈道:“你穿着我这身乞儿衣服,别人再看你这喝酒吃饭的态势,都要怀疑你才是地地道道的丐帮弟子了。说罢,什么大事值得你大晚上的找我?”
裴安用手背擦了擦嘴,道:“君谨失踪了。这算不算大事?”
丐十二收起调笑的神态,严肃地问道:“你是认真的?”
裴安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拍,怒道:“我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我便是造谣说你大爷我失踪了我也不会说君谨失踪啊!”
丐十二自觉失言,拱手陪笑道:“是我被吓着了才口不择言说出这样的话,你便饶了我这一会吧。”
“哼,”裴安夹了几颗花生米丢进嘴里,道,“所以,我才从锦城赶来找你,问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丐十二沉吟一会,问道:“君谨前辈是什么时候,又是用什么方式来的江陵?”
裴安道:“大约一个月前,应当是跟着一支商队般的队伍来的。”
丐十二奇道:“应该?我刚刚便觉得奇怪,你不是向来与君谨前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会君谨前辈失踪了你才从锦城赶来?”
裴安听到丐十二这般说,又勾起了心中郁气,便又夹了数颗花生米丢到嘴里狠狠地嚼碎了方道:“这件事便说来话长了,我找个时间再与你说。你听了我刚刚告诉你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
丐十二苦笑道:“我的大爷啊!江陵虽说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但也不是什么小城市。每日往来客商不知有多少。再说了,我听你言下之意,君谨前辈应当是偷偷摸摸地跟着那商队的。若这样君谨前辈都能被我发现,那便不是君谨前辈了。”
裴安气结,但也知道丐十二说得有道理,只好换一个方向问:“那一个月前,可有带着一批马的队伍进入江陵?”
丐十二挠了挠脸颊,道:“马……大概多少?若是三两匹的话,这一个月来我见过的也有三五个了。”
裴安虽然不知道那批马的数量,但料想若是要供给给要造反的景家,应该不是个小数目,便推测道:“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匹马吧。”
丐十二霍然起身,沉声道:“此言当真?”
裴安道:“数量是我胡说的,”眼见丐十二面上松了一口气,裴安接着道,“可是数量绝不是三两匹那种小数目。”
丐十二皱着眉道:“裴安,你知道马这种东西不同于其他商品,这么大数目的马是很显眼的。若是有人带着这么多马途径江陵,我绝不会没有注意到。”
裴安悠悠道:“你知道这么多马瞩目,秘密运送这些马的人当然也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些马可以伪装成什么来避人耳目?”
丐十二沉吟半响,道:“若说掩人耳目……这范围便大了许多。”丐十二说着,看了看裴安憔悴的面容,继续道,“我明日找人去查探一下,今晚你先好好睡一觉。我真该趁你洗澡的时候给你找一面镜子过来,这样你就能看到你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了。”
裴安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正当裴安想起身去洗漱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笛声。
那笛声极为动听,偏又模模糊糊,让人忍不住停下手上的一切动作去侧耳听清这美妙的笛声。
丐十二就是这样做的。
裴安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但却只是徒劳。
笛声仍然既小声又模糊。
裴安直接翻出窗户,运起轻功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去了。
丐十二看见了简直气得跺脚,吼道:“裴安你这俗人!便是这样模模糊糊的才有情趣啊!”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追了上去。
裴安听见了,遥遥地回了一句:“便是你这样的乞儿才想着这般低级的情趣!真正高级的情趣可是把躲躲藏藏的美人给找出来!”
丐十二一万个不同意这句话,可是他轻功和耳功都不如裴安,这般边走边说,他一是追不上裴安,二是听不到笛声。不管是这二者中的哪一样都会让他跟丢裴安,然后明天面对裴安的嘲笑。他只得恨恨地闭上了嘴。
裴安听不见丐十二的回应,稍想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撒下一串大笑,行进得越发快了。
裴安越接近笛声处,便听得越清楚,便越觉这笛声有些熟悉。
当她行至湖边,借着月光看到一黄衣人倚着树,吹着短笛,再配着他俊朗的面容,看起来当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郎君。
裴安却想说:这俊朗郎君,我认得的!
不多时,丐十二也赶到了。
他站在裴安身旁,不愿上前打扰,生怕自己的到来使这笛声中断。
黄衣郎君侧目看了他们一眼,当他认出裴安时眯起眼睛对裴安笑了一笑,曲调也一变,变得更加欢快了。
待到一曲终了,黄衣郎君收起短笛,走到裴安面前,笑道:“小安,好久不见了。”
听完曲子后,裴安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中。
这使得她想起了关于这人的糟心事,这使得她不免心情有些复杂。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尽力扯了个笑容出来,道:“是啊,好久不见了,万潇湘。”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