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如跟林染,分别站在圆桌的两端,两两相望,似乎已经忘了中间还有一个萧越的存在。
偏偏两人说完各自的话后,就没再开口,萧越心里佩服他们倒是给对方的评价很高,随后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左右瞧瞧俩人,莫名有种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电灯泡,此刻不宜存在此处。
萧越眨眨眼,可是,这里明明是她的卧室啊。
搞不清楚林染和卫景如眼波交流里的暗流,萧越决定采取隐身功能,她悄咪咪地站着,眼睛望着桌子,尽量保持身体静止的状态,不发出一点声音,心里默念:谁都看不见我,谁都看不见我……
卫景如突然斜里伸出一只手,对着林染示意道:“坐啊。”
林染微笑转头看向萧越,然后,卫景如原本盯着林染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也转向了萧越。
“坐吧,有什么事都坐下说。”萧越这才想起自己地主的身份,赶忙寒暄。
林染和卫景如几乎同时落座,萧越反应慢了半拍,但也差不离的时间内坐好,然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沉默,眼神交流大会……
萧越无比佩服自己超强的反应能力,她摸了一把茶壶,装腔作势地说道:“茶都凉了,我去换一壶新的。”
刚站起身,林染就拱手道:“不必麻烦萧姑娘了,还请萧姑娘给在下一份采购清单,也好回去整理。”
萧越起身来到桌前,摊开纸张,发起愁来,她并没有把过年这事看得很重,所以也从未想过要采办点什么物件回来,但是下人们过年总是要打点的,无论是哪个朝代,红包还是很流行的,甭管好坏,但凡混上了主子的名号,总得出点血才行,不然容易落下个刻薄小气的名声,而且也会极大地打击他人为你服务的积极性,这跟以前在公司上班每年年底发年货一个道理。
萧越冥思苦想,最后决定不浪费脑细胞了,直接兑换成碎银子即可,到时候一人抓一小把,也就过去了。
给什么也比不上给钱最实在。
拿定主意后,萧越放下笔,空手回到桌边,见卫景如已经自顾地欣赏萧越屋中墙壁上的字画,林染依旧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等待她回来。
萧越表态,不需要什么,就是到时候想兑换成碎银子,好给下人们发点过年的利是。
林染脸上的表情很微妙,虽然几乎没有变化,但萧越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意外,便解释道:“我也没什么太丰厚的家底,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但又想表达番心意,便用了最俗的办法,无妨,反正我本就是俗人一个,万望染公子不要笑话。”
林染拱手:“哪里,萧姑娘行事踏实,不行虚浮之风,实在难得。”
卫景如歪头看了过来,萧越面对着她的侧面身子觉得一阵发紧,何况,她哪里受得了这么一个帅哥挂着真诚的笑脸夸赞自己啊?
慌里慌神地也跟着拱手回礼,未待行完礼,察觉到男女礼数不同,让双手在空中虚晃了两下半路生硬地转了个弯,收回到腹部:“染公子仁厚,过奖了。”
萧越这边完事得快,林染没有理由再留下去了,而卫景如丝毫没有起驾回屋的意思,萧越正在替林染发愁,见他转身面对卫景如,恭敬问道:“不知郡主可有特意叮嘱需要采买的东西,在下和陶管家愿意效劳。”
卫景如好像真的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没有。”
萧越应该不是错觉,她竟然从卫景如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挑衅的神色,难道她是在故意为难林染?萧越忍不住替林染和自己捏了把汗。
卫景如要是不走,打发完了林染,难道是还想留下来怎么对付自己吗?
这样想着,就见林染毫不迟疑地行礼告辞,然后转身就走了。
直到他双脚跨出门去,萧越才反应过来应该行送别礼,便喊了一句:“染公子慢走。”
头还没来得及回过来,卫景如已经站了起来,懒洋洋说道:“我也乏了,今日就不打搅萧姑娘,改日再见。”
萧越巴不得送走她,连忙再次行礼,只是这次比刚才对林染真心实意多了。
巧斯和巧云率先走进屋子,巧斯倒还好,收拾着杯盏茶壶,巧云就憋不住话头了,直长吁短叹:“刚才真真吓坏我了,都说安和郡主不是好性子的主子,要是她难为起姑娘来,可怎么办才好呢。”
巧斯瞪她一眼,巧云觑觑萧越神色,见她并无不悦,于是说道:“幸好染公子及时赶到,要说还是咱们姑娘福气好,又有仙君照看着,想来那起子有别样心思的人,也难得逞。”
萧越慢条斯理放下茶杯,不发表意见,巧斯瞧了她一眼,责备道:“这种话也是浑说的?看来见天的姑娘宽容你,倒把你养得口无遮拦!还不赶紧住口?”
萧越起身往里间走去,巧斯拉着巧云快速退出屋去,关上门后,巧云尚自不服气,还待要开口,巧斯用眼神示意她别出声,将她拉至两人卧室后才关好门,说道:“我的好妹妹,我是知道你一心为姑娘,可隔墙有耳,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就算心里真这么想的,也不能这么往外说啊,要是被有心人拾了去,单挑出一句就可以给姑娘定个什么罪了!”
巧云虽然心直口快,但在这种府邸做事几年,也深知其中厉害,不觉后悔,小声嘀咕着:“我只说给姑娘和姐姐你听,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巧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人心最是难测,咱们这种府上,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你今日是当着我和姑娘说,即便说错什么也无妨,可这件事已经让姑娘心中不快,你不排解些还净挑这种赌气的话说,不是平白让姑娘多想吗?郡主日后若进了门,位份只会比姑娘高,你总挑唆姑娘去争个高下,日后吃亏受苦难过的只会是姑娘。”
巧云绞着帕子,拧身坐下:“也没那么严重吧?”
“此是其一,其二,你若说惯了,戒心自然轻,日后说不准在什么旁的人旁的地方也说起来,难免被谁听到,只会惹祸。我这般拘着你,你尚且总是说顺口,若真是敛不住你的性子,我就去说与姑娘,让她再给你派个好的营生,不必伺候在眼前了。我看今日姑娘也觉你话中不妥,难保姑娘为避祸,把你这个有张能惹祸事嘴的人打发了!”
巧斯说得严厉,巧云有点被吓住,她不敢置信地问:“没有这么严重吧?姑娘平日里一点架子也没有,待我那么好,又疼人,怎么会撵我走?”
巧斯听她声音都有点颤抖,心下不忍,但又不想再纵容她,若是想在府里长长久久地做下去,自己行事稳妥是其一,关键身边也不能有这种猪一样的队友。
从仙君这些日子对萧越的行为来看,成为国师府第一位女官,应该也就是远近的问题,巧斯心中有志向有计划,当然,在自己过得好的同时,她也不愿这个一直合作相伴的姐妹出什么问题,便再次耐着性子劝道:“我实话与你说了吧,咱们姑娘,看起来心性宽厚,其实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也不是那种能被糊弄的主子,我劝你收起你的小性子,主子越疼你,你越要守住本分,若是有了旁的心思,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说话举止随意,那你离被打发,也不远了。”
巧云表情变化万千,巧斯直到她已经听进去了,又加一剂猛药:“梅兰桃菊四个,姑娘虽然一样赏赐,有时候说书讲故事时也一同让她们进屋子,吃喝看起来都一样,可是平日的值班活络,姑娘可从来都不松口,能进姑娘屋子的人,来回也就咱们俩,余下的梅香偶尔当一下差,再剩下的,姑娘可从来不许她们随意进出,这你还看不出来章法吗?姑娘是那种什么念头都不定的人吗?你若当不好,我看姑娘就挺中意梅香的,再历练一段时间,顶替你当个贴身丫鬟也不是不可能。”
巧云脸色彻底垮掉:“我不过说话爽利了些,难道就有这么大错处?”
巧斯见她伤心,有点不落忍,觉得对她的敲打也差不多了,该起的震慑作用也起了,于是缓和一下口吻,换另一个方向温言劝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姑娘是有大福气的人?在这个国师府里,咱们跟着姑娘,日后说不定有什么大好处,姑娘之所以一直用咱们,未尝不是存了一进府就处在一起的情分,从一开始不知根知底就尽心伺候着,总好过后来那些得势之后指派过来的人,这点,你想得明白吗?”
巧云这才终于露出一丝安慰之意,她挺起腰杆,点点头:“是呢,最开始不过以为姑娘是个过客,可咱们姐妹也是实打实真心真意伺候过来的,心思比不得后来那些复杂,这点姑娘定是明白的!”
巧斯见初有成效,顺势鼓励道:“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旁的不用去管,咱们只要尽心为姑娘做事,不生旁的心思,不留错处给姑娘添乱,甭管谁,日后在这国师府都会有咱们一个落脚地。再说,这府里,上无长辈,人口少,事情简单,吃穿住用都是顶好的,在这里当差,可比旁的王宫侯府强多了,你难道不愿意一直留着?”
巧云猛点头,巧斯握住她的手:“姑娘今日不责罚你,但你还是要去说一声,认个错,以后切记小心行事,知道吗?”
巧云感激道:“多谢姐姐一直以来的提点,放心吧,妹妹知道日后如何行!” 狐仙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