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乾盛朝初年的第一个冬日,白雪来的极慢,即使在寒冷的北方,也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肆虐在这片大地上不断地吼叫。天空中的白云狂妄的意欲遮挡阳光,想要一手掩盖即将洒落大地的光芒,但却自食其果的被炙热的烈日烧得发红。
恢宏威严的城楼下,一群人神情肃穆严阵以待,为正居队列之首的女子马首是瞻。那女子一袭玉白狐裘披风,头上是彰显至高身份的帝冕,没有过多的装饰,尊贵之气却无声地震摄着天下众生。
北方的寒风就像是粗犷的北方汉子一般狂放不羁,肆意的挑动着她的裙角。冰冷刺骨的寒气一丝一丝顺着她的衣襟侵入肌肤,随后贪婪地掠夺着她血液中的体温。风霜总能让人清醒,曾经深埋于心的一句话再度盘旋在耳畔:
即使世间冰封,我也会奋力留下一丝心火,为你造一方温暖。
女子冷冷一笑,阴鸷的眼神让周围的人感觉停止了呼吸。与这样的冰冷相比,冬日的严寒简直不堪一击。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北乾女帝——皇甫纤裳!
自古以来的第一位女帝,她丝毫不逊须眉。自登基以来,她杀伐果决,手段狠辣,法理人情滴水不漏。在她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贪官污吏无所遁形,短短一年,海清河晏,着实令人叹服。
而今,皇甫纤裳,一代女帝,顶着寒冬烈风,等待着一个人的归来!
那个人,占据了她的人生,却又毅然离开;
那个人,偷走了她的心扉,却又选择交还;
那个人,保护了她的河山,却又辜负了自己;
那个人,是她用了一生去爱,却永远也无法拥抱的永远……
不多时,严整有序的马蹄声伴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踏进京都,而在那百万雄师中,一尊棺椁格外引人注目,随着逐渐清晰的步声走到纤裳的面前。
“末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发聩的声音回荡在天际,悉数是对她的朝拜。千军万马的气势让京都为之一震,却无法撼动她的心,哪怕仅仅一丝一毫。
“开棺!”没有如平常一般的让他们起身,而是冷声说了简短的两个字。
听到命令的将领有些意想不到,吃惊地与身旁的副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冰冷威慑的微怒语气让那将领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迅速上前与几名副将合力开棺。
果不其然,偌大的棺木中没有那个人,只有几件单薄的衣衫!
她再没有言语,但是眼中的狠厉已足够不费吹灰之力打压万物,微微起伏的胸膛隐隐透露着此人究竟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抑制住即将喷薄而出的天子之怒。
“回陛下,是将军的意思,将军说……”
“他既然想长眠边疆,那朕就成全他!”
潇洒的拂袖转身,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落下一滴泪!
这,便是帝王的狠绝!
然而看似豁达的背后不过是那不想被人触碰到的柔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那人的意思。
记得那时他曾说:“你若为帝,我便作臣;你在朝堂叱咤风云,我便在边疆守卫山河;一生一世,至死不休!
所以即使身死,他也不愿回到皇城;
所以即使此生已尽,他也要常驻边疆,为她捍卫江山;
所以即使她愿意为他放弃帝位,他也毫不知晓只知一心报国……
杜蘅晔杜将军战死沙场长眠边疆的事迹弩箭离弦般风靡整个北乾,被无数少年儿郎奉为楷模,传颂一时。
彼时,皇甫纤裳正居一座皇家佛塔中,但却不是祈福超度,而是来见一位故人。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昔日骄横跋扈的小女孩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转而变得淡然静雅,蕙质兰心。
“静安,你说,若朕当初未及帝位,世事可否会不同?”
“那是自然!”
“哦?有何不同?”
“贪官污吏横行,朝政动荡不安,百姓民不聊生叫苦不迭,太平盛世安可求?”
“天下太平,却痛失最爱之人,亦算成功吗?”
如葱般的纤细手指轻抚上她的,晶莹剔透如贝壳般的指甲在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好不悦目:“陛下是皇位的命定之人,放眼天下,无人能取而代之!”
“呵呵,倘若没有你我的相遇,如今这帝位是谁,恐怕还未可知呢。”皇甫纤裳不禁感叹,语气中略带着自嘲。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淡然一笑,只不过思绪却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聒燥不安的夏日…… 迢迢帝路牵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