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快步向房间走去。从听到筱菱的那句话时，赤焰就已经想到，事情定会有所扭转。

　　果不其然，等到他一进了房间，就听到屏风后传来气若游丝的一声乞求：“求求师父，留下这个孩子。”

　　即使隔着屏风，赤焰也能猜到那榻上之人的苍白无力以及她悄悄滑落的泪珠。从开始有这个选择的那一刻，赤焰就知道了纤裳的决定。

　　原本他想着，既然事关她的生死，那就由她亲自做主。但是真正听到纤裳的决定时，赤焰却想要违背她的意愿。简言之，相较于孩子，他更希望活下来的是纤裳。

　　可是，赤焰知道，如果他不答应，纤裳一定会因此受到影响，如果到时候因为这个而一尸两命，那他就是罪魁祸首了。所以，赤焰并没有表露自己的想法，而是故作郑重的回答了她的话。

　　“好，我知道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想的却是留下纤裳。赤焰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纤裳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孩子没了，我会随他而去！”

　　一句话让赤焰所有的盘算化为泡影，他转过身，看到的依然是一个藏在屏风后的模糊身影。可是，她的语气却是那样坚定，虚弱而坚定。

　　赤焰明白，纤裳这是一种警告，一种极具威胁的警告。如果他真的阳奉阴违，那么结果会是大家都料想不到的。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赤焰只能放弃自己的打算，颓丧的闭上眼睛，再次一言九鼎般的回应了她。

　　“我会谨遵你的意愿！”

　　这一次，赤焰说的是真的。而他也知道，这个决定也就意味着，这会是他见纤裳的最后一面。想到这个坚强的女子就要离开人世，赤焰竟心痛得难以呼吸。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这个屋子。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无措，更恨自己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无所作为。

　　明明之前的一切就都让纤裳一个人承担了，现在这最后一关，却依然要由她来承受所有的痛苦。

　　赤焰不禁抬头问天，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她，难道她所受的苦难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她死，所有的事情才能有所终结。

　　可是苍天没有给赤焰丝毫的答案，它依然美的独一无二，傲的不可一世。就这样，在赤焰的不断询问中，纤裳的声音再次响起。

　　幸运的是，这一次的战役并没有维持多久，不到一个时辰，一声最为尖利的痛呼响彻云霄，继而就是胎儿出生的嘹亮哭声。

　　那一瞬间，赤焰的眼泪刷的下来，他已经忘记去擦了。刚刚那一声，宣告了孩子的诞生，也宣告了纤裳的死期。

　　悲喜交加之时，悲总能轻而易举的胜过喜。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答案，但是赤焰猜想，或许是悲比喜更让人心触动吧。想来，痛的感觉总是要比甜的感觉更为深刻一些。

　　而这个时候，其他的人也和赤焰一样陷入了复杂的感情之中。大家就这么站在庭院中，早已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经历了之前的小波折，他们实在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为皇子的诞生而庆祝，还是应该为纤裳的离世而悲伤。

　　这样的呆滞持续了很久，直到稳婆走了出来，颇为兴奋的说道：“恭喜阁主，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纤裳去了，还有何喜可言？”

　　“回禀阁主，娘娘没有死。”

　　“什么！”

　　听到这话，赤焰已经等不及稳婆解释，索性自己冲了进去。没想到，刚一进去，看到的就是杜蘅晔紧紧抱着纤裳的场景。

　　原来，就在纤裳最后一声痛呼伴着孩子的大哭声响起时，杜蘅晔猛地睁眼，所有的意识回笼，他的心倏地一痛。

　　随之，多日以来的记忆悉数回归，他疯一般的冲到房间里，竟看到纤裳在诞下婴儿之后无力垂下玉手的画面。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好不容易才恢复，她怎么可以离开。杜蘅晔风一般的冲到纤裳的身边，急切而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尽全力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让她不会致死。

　　“裳儿，如果你死了，我会随你而去。”这是恢复神智之后，杜蘅晔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提及孩子，没有提及他人，杜蘅晔的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纤裳。因为孩子的死，纤裳可以放弃生命；而因为纤裳的死，杜蘅晔可以放弃自己。

　　杜蘅晔说过，在这个世上，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守护纤裳。这是他生存的唯一意义，他没有乱说，他是郑重的承诺的。

　　可是，纤裳依然忘记了这句话，忘记了杜蘅晔对她的承诺。

　　为了不出意外，杜蘅晔一刻也没有离开纤裳。他仔细的为她擦洗了身子，换洗了床单被褥，然后紧紧地抱着她，将身体里的内力源源不断的送进她的体内。

　　其实，被控制的那段时间里，杜蘅晔曾恢复过清醒。

　　他那时想着，如果他有朝一日彻底恢复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为此，他想了好多，却没想到，会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他生，她死！

　　这种情况让他畏惧，甚至连想想都觉得浑身冒冷汗，可是纤裳，却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他及时清醒，赶紧护住她的心脉，恐怕现在他抱着的将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想到这里，杜蘅晔就更加紧了手臂上的力道，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也违背过很多次，但是不容置疑的是，每一次，他所说的都是由心而发，他真的是想做到的。

　　可是，不知为何，总是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让他们分开。但庆幸的一点是，纤裳没有放弃他，从来都没有。

　　即使他亲手将匕首刺进她的小腹，即使他亲手毁了她的眼睛，她依然没有放弃。这一点，成为杜蘅晔最大的庆幸。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纤裳竟会为了孩子，选择放弃自己。

　　杜蘅晔将自己的下巴紧紧的贴着纤裳的发心，然后无比深情的落下一吻，一字一句地说道：“裳儿，如果你死了，那个孩子，我连看都不想看。” 迢迢帝路牵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