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伦斯很快,在足已没入他小腿的雪地上健步如飞,是的,健步如飞,双腿摆动的速度,出乎意料。
格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泰伦斯,因为之前快速的跑动,胸腔内的空气被呼吸急速压迫,头顶之上热气蒸腾。
格斯接过,面包依旧散着余热,很软,很香。
“哪里有卖灯油?”
格斯的声音很轻,泰伦斯昂着头,看着格斯的面庞,又向塔伯那里望了望,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塞住了鼻腔,没有出声。
“你在这里等着。”
塔伯起身,捂着胸口,看着格斯的目光中并没有仇恨,全是平静,塔伯慢慢向外走去,随着塔伯动身,那些跟班自然也都尾随其上,泰伦斯指了指格斯,然后又摆了摆手,急忙提着厚重的熊袄追了上去。
格斯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树根坐下,拨开面包,倚着树干,看着塔伯渐渐消失的背影。
热乎的面包吃进胃里,格斯才舒服了不少。
天要黑了,被塔伯这一折腾,格斯更是饿上加饿,手中的面包很快便被格斯消灭,甚至于,还没有见到塔伯回来的影子。
塔伯还会回来吗?这个问题,格斯没有考虑过,因为他坚信塔伯会回来。
格斯从怀中掏出书,凑着还没有完全黑下的天空,饥渴的吸收着。《巫师入门冥想》不厚,经过两天的“啃食”,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厚度。
夕阳彻底落下,黑纱笼罩了大地,远处的房子变为一个个亮点,从窗户中散出的亮光,给格斯提供了最后的视线。塔伯终究还是来了,还给格斯带来了一桶灯油,是他和泰伦斯一起吃力的搬过来的。
“对不起。”塔伯微微低头,看着黑夜中单薄的格斯,说道:“这桶灯油,是我给你的补偿。”
泰伦斯躲在塔伯身后,眼睛中充满了担忧,塔伯家经营着小镇上唯一一家灯油店,这桶油是两人偷偷从塔伯后院里搬出来的。若是塔伯父亲发现了不正常,最后倒霉的,肯定是塔伯。
想到这,泰伦斯暗暗打了个寒颤,紧了紧手指,塔伯父亲,很抠,视油如命,塔伯踩了他父亲最危险的雷区。
格斯看着满满的一大桶,心中盘算,自己手中那点可怜的银币完全不够。
“这是我借你的。”
“不用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山脉下的小镇,夜晚总会很冷,塔伯紧了紧身上的棉袄,说完,直接转身返回。泰伦斯则向格斯摇了摇手,微微欠了下腰,小心翼翼的向格斯表达了歉意,然后大步向塔伯追去。
油桶很重,格斯拍了拍油桶的木盖,沉闷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等到格斯把油桶一点一点的挪到小屋,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可黑夜的寂静,不能动摇格斯心中学习的渴望。
油灯很亮,松脂的味道很香。
·······
之后,塔伯几人再也没有嘲笑过格斯,甚至于在路上碰到格斯,还都会热情的打招呼。这些天,格斯依旧可以进入那一片黑暗,可是第一次进入的场景再也没有见到,格斯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冥想,但是每次睡意出现,只要静下心冥想一段时间,格斯便能保证自己整天精神。
所以格斯也就认为这样应该就是冥想了吧。
只是,格斯吃的食物,也越来越多,饥饿感愈加频繁,所以格斯这些天投身于伟大的赚钱兼职中,不然以那点可怜的工资,格斯很快就会成为尸骨墓的客人。
从这以后,整个小镇,所有的商铺都能见到格斯的身影,解决了失忆这个大问题,格斯终于展现出了自己隐藏的强悍学习能力,所看,所记,从不会忘,好像经过失忆,把格斯的大脑凿宽了很多。
小镇上的人也都很惊奇,十几年的怪病,好像就在一夜之间突然好了。而塔伯这群人则是很担心,每日见到格斯都是笑脸相迎,他们害怕格斯会突然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格斯好了,这是全镇的共识,镇民也都为格斯感到高兴,毕竟格斯是在他们眼下成长起来的。
冬阳节,前夕。
格斯敲响了塔伯的家门,他是来还钱的,一桶灯油,可以装满五百盏油灯,一共两个银币外加五百铜币。格斯手中,余有三个银币,而冬阳节就要到了,起码这段时间用到钱的地方会减少很多。
“吱·····”
门的声音很刺耳,像是好久没有涂抹灯油润滑的缘故。
“是格斯呀,快进快进。”
打开门的是一位妇人,身上穿着一套已经洗的发白的棉袄,见到格斯,可以看得出,妇人很高兴,拉起格斯的衣袖就向屋里走去。
塔伯家不大,但是很整洁。
“老塔伯,家里的门要涂涂灯油了。”妇人拉着个格斯穿过院子,冲着蹲在大盆边的身影埋怨道。
“等到开春吧,现在涂了不出几天,就会被寒气冻结,浪费。”格斯看着背影,很宽厚,和塔伯一样的头发如狮子一样散在背后,他应该就是塔伯的父亲。
妇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好像明白这个人的脾气,转而说道:“你看谁来了?”
老塔伯转过身来,看着格斯,脸上没有丝毫欢迎的喜气,哼哼两声,便走向了地窖,那里是他的心头肉,储存着整个小镇的灯油。妇人倒是不在意,骂了声老不死的,便拉着格斯走进了塔伯的房间。这些年共同生活,妇人自然知道老塔伯为何不开心,格斯来了,中午最少要加一个人的食物。
妇人搓了搓了龟裂的双手,笑着对格斯两人说道:“我去准备午饭,你们玩。”
塔伯很认真,半身伏在桌子上,手中刻刀不停,一块块木屑落下,他在刻剑,一把剑士的剑。
妇人高兴的离去了,格斯把三个银币放到桌上。银币的声音很清脆,塔伯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看桌上还在跳动的银币,继而大怒,拿起银币便向格斯怀中塞去。
“是谁偷了我的油,塔伯,塔伯,你给我出来。”
长声透过小院,塔伯手中的动作愣滞,把银币狠狠的放在格斯手中,转身走了出去。老塔伯怒了,格斯明白,这些天工作也略微听到别人谈论过老塔伯的一些事情。
灯油是老塔伯的命,那日,塔伯偷了老塔伯的油,就是取了老塔伯的命。
格斯也跟着跑了出去,这钱若不交于老塔伯手中,今日塔伯可能会丧命在这里。
院中响起了塔伯的惨叫声,老塔伯手中的烧火棍一下下抽打在塔伯身上,塔伯身上的棉袄,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格斯仅仅慢了两步。
塔伯很坚韧,眼中布满血痕,死死的盯着跟来的格斯,妇人嘶喊着,试图阻止老塔伯的动作。
“给你钱。”
格斯把手中的银币扬出去,拉起塔伯就向门外跑去。塔伯虽然是老塔伯唯一的儿子,可在老塔伯心中,远远比不上灯油的地位。
谁也不能。 精灵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