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垫子上，宁照坐在上头，拧干了手中的毛巾，擦了擦脸，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燕云一定觉得她超级不听话吧，到现在还没有来认领她。
自被发现以来，她待在前厅，周围十几个小混球站在她附近，几个哆嗦着腿，几个哆嗦着牙，几个已经吓得翻白眼了…
宁小姐…不是风光大葬了么？
“小姐啊！”忽一声小姐打破了这份恐惧，永宽从后头出来，两眼泪汪汪，含着微笑带着眼泪…隔着远远的距离，立马扑腾下地，在地上位移了长长的一段，最终停在宁照脚下。
“永宽就知道小姐一定还活着！”
说着永宽擦起了眼泪。
“永宽…”宁照顿了顿，永宽的演技倒叫她怀疑自己失忆了，她继续说，“本小姐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永宽接着叽里呱啦讲了大半天的思念与忧伤，听得宁照都犯困了。
永宽这小子前些日子还拿瓜子的事情要挟她，没想到…也是一个戏精啊。
宁照实在忍不住问道：“将军呢？他为何不出来见我？”
永宽缓缓说道：“小姐，将军被火烧伤了，您在这儿多等会儿，将军打点好再来见你。”
她点点头，想来也是，这件事情是有够他头疼的。她抬起头来，黑沉沉的天空有了丝丝亮光，不远处的街上渐渐有马车行过和小贩叫卖的声音。难道真的要从天黑坐到天亮么？
宁照不敢睡，她害怕，一闭上眼，不远处会有黑衣人向她射来利箭，她想见到燕云，立刻马上现在…就要见到他！
她身边的人换了一班又一班，困意像是菟丝草，攀上她的躯干。宁照将手肘置于桌上，支着脑袋，看着灯光火把是如何一点一点被湮没在渐渐发白的青天之下。
她半闭着眼，打了会儿小盹儿，隐约间看见一把扇子，一个人影，在微白的清光下在她面前踱来踱去，她最熟悉的人了…燕云。
见到她缓缓睁开眼有了动静，他方停下脚步。她的手肘已经麻了，那种中午被老师强制留在教室里午休的感觉…一觉醒来，头麻、手麻，腿麻。
燕云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让她心里无底…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也不会永远待在这个地方，虽然这一切并非她刻意而为…
但现在…宁照要离开，昨夜的刺客，燕云管不住。不管宁照是在将军府还是在燕府，真的能改变什么么？
况且，娄宣已经说了，他要娶姜兰，忘了宁照，所以宁照比当时被掳来时更安全了，现在回去…不是不行。
燕云张口就是说：“照儿，我来迟了，已同你联系好燕府，今日他们就会派人来接走你，没想到…你还活着。”
“没想到，你还活着。”燕云说这话时的脸完全是黑的，听着像是迫不得已加上去的。
宁照还担心着小混球们看见燕云这般会有何想法。她想：燕云很不开心吧，她要回燕府了，娄夫人若有意定会再来求娶，宁照不入娄家的门也说不过去，即便有娄宣百般阻挠，也抗不过家族压力。
而一旦娄家要娶，她就会死。
“多谢大哥照顾，照儿没齿不忘。”宁照回着。
燕云并不想听见她的这段发自肺腑的感谢，转过身去坐到她身边另一张椅子上，望着越来越亮的天。
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知道宁照出现在将军府的事情，而这件事又与燕云屋子被烧差不多时间发生，人们就开始猜想：
“宁小姐不会是给火妖绑去了，你看宁小姐出现，将军的院子就烧了。”
“有可能是宁小姐烧的，我记得将军仍在燕府时，院子曾经被烧了，后来将军决心离开燕府，没想到，这女人做鬼了也要来烧他的屋子。你说，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
“就是，之前还听说，将军和宁小姐有一腿，可你知道么，听说将军看见宁小姐一脸的黑线呢…屋子里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烧了，将军才会这般不开心，什么一腿两腿的，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而两人一直坐在厅中，等待着燕府的马车，没有一句话再多。
宁照看着天就那样一点一点白起来，没有一点办法，除非闭上双眼。
如果能让她重新来，事情的结果会否不同，如果当初燕云没有让她独自去找施子君，或许这一切都也不会发生。
宁照还是那个坐在安乐椅上，默默嗑着瓜子，摆弄着小竹盒，看着太阳落下，星星爬上的院中少女。
回去不是挺好的么？她安慰自己，回到燕府，有机会像从前那般。不是一直希望能够自由自在的在街上逛着，吃着喜爱的糖葫芦么？或是与闻识聊聊天、说说闲话，看看的佳作。
宁照默默的将手伸进衣袖，触碰到了那冰凉的小竹盒，她可以将它从将军府里带走。
她想起在长屋里头还有她的凤冠霞帔，如今应该都是被火烧的只剩灰烬了。那火烧不尽的是金、是宝石。燕云自会把它们清理好的，好好存放起，他那么谨慎，在这方面，燕云从来不需要她担心。
可她身边坐着的那位男子，每当她侧过头去看到他动人的侧颜，心中像被石子砸了一般疼痛。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回荡，“你舍得吗？”
你舍得吗？她问自己，再一遍，却答不上来，她想说舍不得，可多说无益，只徒增烦恼而已。
再不舍得，也是要分离的…再怎么相爱，欲辩已忘言。
不舍得，答案早就在心中，她却没有办法面对。
还好…宁照觉得…是她爱燕云更多一点。还好…燕云不是娄宣…不会整天瞎折腾。
或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她现在格外清醒，也格外痛苦。不敢看那么强烈的光，可一低下头…情绪就会像洪水一样涌上心头。
她身边坐着的那位男子，好像已经用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往日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快速闪过。
还记得第一个晚上自己的惧怕，还记得知晓是他后的愤怒，还记得每当惊慌失措时，燕云总会握住自己的手，教会她淡定。他的眉头，每一蹙都记在心上。燕云说过要教她字，如今还没有传授完毕，自己还是算是半个文盲。 谁动了我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