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源,我劝你还是别执迷不悟了。”江小夏底气十足,看着他愈发黯淡的眼神,她将视线从他的脸上避开,望着机场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她的心情如雪一样的冰凉。
卢景源转过身来,随着她眼睛的方向看了过去,窗外突然下起的大雪掀起了他心里的不安,他生怕载着卢景寻出国的飞机受到雪天的影响又返程回来,卢景源暗暗祈祷着一切都能如他的计划进行。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是犯了我国的包庇罪。”江小夏冷冷地提醒着他。
她仿佛从卢景源的眼神中看到了坦然,似乎毫不介意。
江小夏紧蹙着眉心,她克制心脏被撕扯的疼痛感,声音沙哑几乎在颤抖,“你果真是爱她的?”
“可笑。”卢景源笑道,他挑眉问,“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居然如此底气十足地跟我指责景寻,她做错了什么需要你这样排挤她?”
江小夏也只好以苦笑的方式回应着他的狡辩,“好,我会让你心服口服。”说罢,她冷静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李桂香从卢家出来之后,搭乘公交车到了汕海影院站,然后便坐上了张华开来的宾利车子,张华和卢景寻用你送的生日礼物快乐娃娃砸晕了李桂香再将她勒死抛尸到桐山郊区的旱桥下。”
卢景源的脸色突然一沉,转瞬又以一脸沉着的笑意向她做出了一个继续说下去的动作。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一起在桐山郊区的殡仪馆里认领香姨的遗体时,我从她的发顶下发现了一块陶瓷碎片,那块碎片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头皮,扎进了她的血肉里。”
卢景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的脸上已然没有了明显的情绪表现。
“那块瓷片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尸检报告明明显示香姨是被勒死的,可是她的头顶为什么会出现陶瓷的碎片,是谁这么狠心对待她,先把她砸伤然后再活活勒死?”江小夏摇了摇头,她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顺乖巧,单纯可爱的女孩,居然跟李桂香的命案有关。
“我真该佩服你的想象能力,江小姐,你该去写小说了。”卢景源讽刺道。
江小夏并不介意他的自欺欺人,他的否认只会激起她更快地说出真相,“直到今天凌晨,我在你的宾利车上寻找你安装的电子监控器的时候,在车子的后座座椅下,我找到另外一块带血的瓷片。”
“这能说明说什么呢?”卢景源不以为然地摊摊手说。
江小夏无奈地看着他的眼睛,心想他为了包庇卢景寻,竟然失去了他商人所具有的理智,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已然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两块瓷片出自同一件瓷器,都带有血,而且是著名的微海大师的作品。微海大师手工制作的每一件艺术品都是独特的,并且留有图稿。”
卢景源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白色灯光的使然还是他的心虚在作祟,江小夏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惴惴不安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笑着问。
她皱着眉,心里气恼他为什么还要狡辩,他为什么就不愿意理智地对待这件事情?
她的眼泪含恨地落下,带着对他无尽的失望,她说,“到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袒护她?”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了别人的影响,冤枉了她人。”卢景源回道。
“够了。”江小夏低吼起来,窗外的雪在昏色的灯光中像一朵朵飘然而下的金色花瓣,机场的旅客熙熙攘攘,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低沉的对话声。
“我已经到香港见过微海大师了,两块瓷片也得到了大师的确认,是他老人家的作品千真万确。而那两块瓷片,正是出自你送给卢景寻的那款快乐娃娃。”
卢景源没有再说什么,他很清楚,否认和狡辩改变不了什么,他了解江小夏的性格,她的固执和爱钻牛角尖,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的谎言轻易欺骗。
他不否认,也不会承认。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听故事的角色融入到她的眼睛里。
他越是如此淡定,她越是气愤难耐。
“就算你把卢景寻藏到天涯海角,她还是会被找到。”
“你就不能放过她吗?”卢景源歪着头用一种强烈的眼神斜睨着她。
她的心颤抖起来,不禁失声地笑道,“凭什么?”
“除了片面之词,你还有什么证据?她没有杀李桂香的动机!”
“有,她有。”江小夏肯定道。
“什么?”他问。
“因为香姨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和张华可能是亲兄妹。她也知道,张华在利用景寻的身份窃取卢家的钱财,张华想助他的妹妹成为卢家未来的女主人。”江小夏的大脑里闪烁着和李桂香生前有关的记忆,又回想起张华费尽心思的阻止卢景源欲送卢景寻出国的决定,原来他是早有打算。张华心知肚明,一旦卢景寻从卢景源身边离开,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就会变得十分渺茫。张华一直坚信卢景源是爱着卢景寻的,只是出于家族的声誉和父母的颜面,出于名义上所谓的兄妹关系,他才一直不敢承认。
卢景源无可奈何地扬起头,他深深地叹了一声气。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试探着说,“香姨已经走了,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活着的人又何必如此纠缠下去,这样也只会把悲剧加深,更何况,你该考虑的并不是香姨的案子。”他知道这样的话也只是白白浪费他的口舌罢了,他说服不了她放过卢景寻。可是他又认为,以江小夏善良的个性,她又或许会心软。
“卢景寻为了掩盖秘密就残忍地杀害香姨,这样的女人你还要袒护她?”
她定定地注视着卢景源的眼睛,她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他的答案,如果是爱,也许一切的袒护都可以说得过去。可是偏偏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的眼神像山里的黑夜一样看不见一丝光的闪烁。
她糊涂了,她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心理世界,他宁愿把香姨的死嫁祸到自杀身亡的卢耀荣身上,也不愿意让任何人怀疑卢景寻。
“请你明智,景寻和张华不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卢景源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空气中如死一样的沉寂。
他正好可以借助接电话的机会回避江小夏的怨愤顺便让自己缓缓气。他滑开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一边向窗边走去一边对着手机问,“什么事?”
电话是李敬南打过来的,在卢景源话音还未落下之时,他的声音气喘吁吁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景源先生,你赶紧回来,董事长快不行了……”
隔着些许的距离,江小夏看到卢景源接电话的动作突然僵住,紧接着他的背脊在颤抖,他木然转过身来,眼睛似乎在看着她,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冥冥中感觉到了大事降临的征兆。
她眼睁睁地看着卢景源一反常态地冲出了机场大厅,透过一层玻璃墙,她看到他的背影在漫天的雪地里越来越模糊。
卢景源离开不久,江小夏才把视线从他消失的夜色中收回,她默默地走到候机大厅的长椅边坐了下来。她微微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试探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突然感觉到旁边的椅子有一丝轻微的震颤,此时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但也毫无心情理会旁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依旧闭着眼睛默默地劝服自己平心静气。
“看来你嫁进卢家的愿望快要泡汤了。”
耳旁的声音很是熟悉,带着嘲讽轻佻的语气,江小夏甚至是不愿意去承认这句话是出自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潘百灵之口。
潘百灵轻轻地拍了两下她搭在大腿上的手背,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要找的华一仁先生他在卢景源的手上,卢景源生怕华一仁说出了海亚湾大饭店门口枪杀案的真相,正想堵住他的嘴呢。”
江小夏猛地睁开眼睛,她扭头注视着潘百灵的脸,艰难地张口道,“为……为什么……”
潘百灵耸了耸肩膀,她做出一副无知的表情回应说,“我只是从于勇口中套出来的话,至于追究到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华一仁才能告诉你。”
“华一仁……”如果是卢景源刻意掩藏华一仁,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找到。她的心骤然间被恐惧的感觉笼罩,甚至极为不愿意把父亲的案子与他们牵连在一起。 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