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桥边从灯柱上散出的光线,李敬南看到他的眼睛微红,碍于他的颜面,没好直接问明。心想夜幕临近之时,他把他叫回来自然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可说。
“阿琳和孟忠都搬进去了吧?”他的声音嘶哑。
“嗯。”李敬南应声。
在一种沉重的气压下,李敬南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怕自己留心的注意,会给他带来不适。
卢景源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给了李敬南,另一根噙在了自己的嘴里,他把烟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浓浓的烟雾,他的眼睛也跟着漫出湿湿的雾气。
“帮我订一张去香港的机票。”卢景源突然说。
“去香港?”李敬南回顾了一下卢景源的行程表,好像暂时还没有去香港的安排。
“胡平军先生下个星期二过五十六岁的生日,麻烦你替我准备一份礼物。”他面无动容,在白色的光线下,像一尊毫无血色的石雕。
李敬南抽烟的动作一僵,面容诧异,他问,“你要去香港为胡先生祝寿?”他心知肚明,卢景源去一趟香港的含义必然不浅,若不是主动示好,倒也不必亲自过去。既然决定要亲自过去,恐怕事情出现了反转。
卢景源沉重地点头,又借着烟吞云吐雾起来。
过了一会,他心平静气地说,“我娶江小姐的事情恐怕要食言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担起卢家的家业,就必然要找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人结婚,她是我家庭中的贤妻良母,又能助我的事业一臂之力。”
“所以……你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胡亚希小姐与你比较合适?”李敬南无奈地叹气一声,对于卢景源的低头默认,他一时无话可说,心里又不免为这段扼杀在摇篮中的爱情感到可惜。
“喝一杯吧。”卢景源提议。
他看似平静的脸色却恰巧反射了他心里的无助和恐慌,也只能借助酒精来麻醉自己的感情。
“去哪里喝?”李敬南问。
“去秦泰酒吧。”
卢景源向来少去那种人多嘈杂的场合,这一次,恐怕是真的伤了心所以才做出反常的决定。
阿琳和孟忠把房子彻底收拾了一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空间虽然比不上卢景源海边的别墅宽敞,但是住起来却格外的舒适。
阿琳喜欢这里,孟忠却像是来过,他对房子的布局一清二楚,直接就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书房,好像他曾经就在江小夏家的书房住过一样。
回家的满足感使得她的心情恍然之间轻松了不少。
阿琳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孟忠帮她打下手,看似其乐融融,犹如一家人。
江小夏走进了父亲的房间,她仿佛隔了很久没有来过。房间里的陈设还是江万良生前一样的,丝毫未动。
以前潘百灵和卢景翰卢景慈兄妹在这里住的时候,这间房门基本都是关着的,很少被打开。
她把父亲桌前的椅子擦去了一遍灰尘,轻轻地坐了上去。视线慢慢地围着房间里的摆设环视一圈,她的目光触到桌下的柜子时,心好像被某种力量戳了一下。
她俯身去开启那扇紧闭的柜门,好像记得里面放置的是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还在,她把它取了出来。
印象中,父亲并没有在这本日记本里留下什么文字,好像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不对,是十位数字。
她的瞳孔好像在骤然间不由自主地放大了一倍,“十位数字,电话号码?”这个概念在她的大脑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认知,朦朦胧胧地记起了旁人一些七嘴八舌的话,意指都一样。
她意识到,这串数字并不是少了一位数的电话号码,而可能是一笔巨资?
“1357860000”她不敢看,如果换成钱的读法,便是:“十三亿五千七百八十六万。”她不敢去想,难道自己的身上真的藏有十三个亿巨资的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的父亲简直太疯狂了。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江小夏慌忙将笔记本合上,重新锁进柜子里。她把脸上的汗珠迅速地擦拭掉,再起身去开门。
是孟忠,他做手势示意她出去吃饭,视线定格在她双鬓的汗珠上,他的神情中显露出了一丝疑惑,本想开口问问她怎么了,又被经过的阿琳打住。
江小夏有一种做贼心虚的紧张感。
阿琳炒了几个拿手的家常菜,晚餐就这样安静地开始了。
江小夏低着头闷闷地扒着白米饭,想起那些数字便会感到心头一慌,手心冒出丝丝冷汗。
“江小姐,这些菜不合口味?”阿琳生怕是自己的手艺不够精湛,惹得她心情沉闷,只扒米饭不夹菜。
“好吃。”江小夏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提着筷子就面前的菜盘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她细嚼慢咽,却越嚼越苦。眼泪想要落下,又怕被阿琳和孟忠看见,她把碗筷放下,将脸转向一边,使劲地眨眼,以为把细细的泪水压制住,可还是被阿琳看出了破绽。
“江小姐,这菜有那么难吃吗?”阿琳紧张地问。
“没有。”江小夏朝她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确认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后,她才重新端正坐姿,提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许多菜,从而打消阿琳的多心。
“不好吃就不用勉强了,我去给你下面。”阿琳放下碗筷起身要去厨房。
“不用了,这些菜都是我喜欢吃的。”江小夏说。
“可是……你都哭了,是难吃得掉眼泪了?”阿琳低着头,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手艺在流光岁月里不知不觉地退步了。
“吃到辣的了,辣出了眼泪。”她解释道。
“辣?”阿琳楞了一下,伸长脖子把桌上的菜都检查了一遍,她确认自己没有放辣椒,却不知辣从何来,可眼前的江小夏确实流落了眼泪,难道真是自己老糊涂错把辣椒料当成别的?
江小夏被那串可怕的数字吓得心神不宁,她仰头对着冷冷的夜空和稀疏的星辰质问,她的父亲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不被她所知道,她接下来还要经历多少惊吓去承受这些罪责。
她侧脸看向厨房,那微黄的灯光下,映出阿琳忙碌的背影,视线收回落在客厅,孟忠正坐在沙发中托腮沉思。 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