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寻安静地坐在客厅的烤炉边,目光宁静地注视在一旁的卢景源背影。
张叔坐在小板凳上从篮子中挑拣了一些卖相较好的红薯放在地上,卢景源蹲在他面前,指着红薯问,“这些红薯是打算拿出去卖吗?”
张叔将剩下的红薯连着篮子搁置到一边的角落里,他说,“我挑出一些好的,你和你妹妹坐着烤炉边烤着吃吧,这种炭火烤出来的红薯味道特别香,试试。”
“好。”卢景源起身,他回头把装好的暖瓶递给卢景寻,然后又从地上将张叔挑好的红薯拿到炭炉边,他指着烧的红红的木炭炉问,“张叔,这要怎么烤?”
“把红薯埋进炭灰里,外面盖上炭火,烤一会就熟了。”张叔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一边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一边告诉他们,“你们先坐着,喝喝茶暖暖手,我去给你们做饭。”张叔说完便往厨房走去。
卢景源把红薯埋进炭火堆里,然后将手里的木条搁在一旁,他抬起头对卢景寻说,“我去帮忙。”
“你是什么意思?”卢景寻愁着眉盯着卢景源的背影,语气中夹着一丝不解和不悦。
卢景源把转过去的身子又重新转了回来,他面色平静地与卢景寻的眼睛对视,对于妹妹的质问,他觉得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也没有即刻就回答他的话。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对吧?”卢景寻眼泪婆娑地问。
“是你多想了。”
“我多想什么了?难道这不是你有意的安排吗?假装说带我出来散心,其实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景寻,你且不要管我是否带着目的,我希望你珍惜眼前的时光。”卢景源把话说完,便继续迈着脚步准备向厨房去。
“你别走。”卢景寻的双唇在颤抖,她低着头闭上眼睛,试图将眼底的眼泪都倾泻干净,可终究还是在抵不住的悲伤中疼痛难忍,她声音沙哑地问,“你……你都知道了?”
卢景源闷着头没有回答。
卢景寻极力克制几近崩溃的情绪,终于,她冷着泪水保持冷静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卢景源微微眯上眼睛,他扬起头向着天花板深沉地吸了口气,他不悲不躁地告诉她,“当我察觉到你和张华之间不同寻常的往来时,我就在私底下彻查你们的关系。真的让我感到很是意外,几乎是无法接受的事实。”卢景源将眼睛缓缓地挪看向面色僵硬的卢景寻,他忍着心头的疼痛,继续以平静的语气说,“知道你们的关系后,这叫我怎么办是好?我几次自问,是该让你和张华兄妹相认,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今天带我到这里来,是从心底里做好了决定是吗?”卢景寻问。
卢景源强忍着眼泪点了下头,他回答,“是。”
“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娶我还是打算从此摆脱我?”卢景寻紧张地盯着卢景源的眼睛,她生怕他的回答会让自己绝望。
“景寻。”卢景源走到卢景寻的面前,他的手僵直地伸到她面前,他想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却又无法在这个时候表现过多的感情出来。
“你倒是回答我啊?你倒是回答我啊?”卢景寻情绪异常激动,她瞪着卢景源沉默的脸嘶吼起来,终于又无助地苦笑道,“你是要摆脱我吧,你在张华面前说得那么绝情,其实你恐怕早就有让我跟张华一起滚出卢家的想法,只是碍于卢家的声誉,所以才迟迟没有把话说出来。这一次,是我对你的爱情触及到了你的底线,你害怕我的存在阻碍了你和江小夏之间的发展,才会如此绝情地要赶我和张华去香港。”
“我没有。”卢景源坚定地说。
“你没有吗?那你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不就是让我重新回到这个家里,让我与你所谓的张叔相认?”卢景寻正在气头上,她对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憎恶,而唯独对卢景源,既爱得沉陷,又深深绝望。
“景寻,你先不要激动。”卢景源一把牵起卢景寻的手大步往屋外迈了出去,在一条清澈的小河边,卢景源终于松开卢景寻的手,他们面对面地站了半会,卢景源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就正式告诉你我的决定。”
卢景寻的心头一惊,她仿佛从卢景源一张认真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的希望,她心灰意冷的血液好像又恢复了点点生气。
“我想让你先出国,如果你一个人觉得孤独的话,你可以让张华陪你一起走。”
卢景源的话一出口,卢景寻的脸色又恢复了死寂,她预热起来的血液一下子凝固起来,整个身子在寒风习习中颤抖不定。
“你在国外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再去找你。”卢景源的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他所做的决定和安排,并非他的本意,一切只是权宜之计。
卢景寻心头的希望之火又被重新燃烧起来,她不敢置信地问,“等你一年?一年后你会去找我?”
“对,一年后……我们就一起在国外生活。”
听到‘一起生活’这样的话,卢景寻全身的血液瞬间奔腾起来,她兴奋地扑进卢景源的怀里,将一张绯红的脸蛋在他胸前幸福地磨蹭。过了一会,她又止不住的疑惑起来,“为什么要等到一年?现在不行吗?”
“现在我还不能离开。”卢景源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他已经没有心情和勇气抬起手去扶住卢景寻的身体,好像在突然之间,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发生了质的转变。
“究竟是为什么啊?”卢景寻嘟着嘴巴一脸娇羞地问。
“公司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得留下来把家族的事业处理妥当。所以只能由你先去国外稳定下来,等我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公司的危机也挺过去后,我们就有了在国外生活的资本。”卢景源解释道。
卢景寻点了点头,她笑着说,“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说过的话就要算数,不能骗我。”
“我自然不会骗你。”卢景源违心地向她承诺。
卢景寻的心情大好,她舒展着双手,将清澈的目光看向朦胧的山尖。
“景寻,既然你都要出国了,今天就留在这里陪陪张叔。”卢景源意味深长地说。
“陪他可以,但是我不想与他相认,不想他知道我是他的女儿。”
“我答应你,只要张华不说,恐怕是没人知道你的身世。”
卢景寻依靠在卢景源的身旁,她面容娇柔,笑容璀璨。
江小夏提着阿琳熬好的排骨汤赶到医院,在卢景寻的病房前,她正要抬手敲门的时候,又细心地感觉到不可贸然打扰到病人休息。为了确认清楚卢景寻是不是醒来,病房里又是否方便她进入,于是她探头朝门窗里面看了过去。
病房里空无一人,病床上的被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江小夏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床头柜上还放着卢景寻的日常用品。她把煲好的汤放在床头柜上,正打算去找护士打听卢景寻的去处时,郭婶正巧走了进来。
“江小姐,你来啦?”郭婶一脸客气地走到江小夏的面前,眼睛精明地注意到床头柜上搁置的保温盒,她问,“你给景寻小姐做了好吃的?”
江小夏微笑着点了下头,她关心地问,“景寻呢,她在哪里?”
“景源先生带着景寻小姐出去散心了。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也就跟过去了。上了车才给我打电话过来说清楚。”郭婶蹙着眉,显出了一脸的担忧。
“他们出去散心……”江小夏嘴里默默地念叨了一句,双脚麻木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挪步,她低着头,视线木然地注视着地板,直到郭婶再次说话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江小姐,真是白费了时间煲出这么好的汤,我看他们兄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还是把这汤带回去留着自己喝得了。”郭婶揭开保温盒的盖子,凑着鼻子闻了闻,她不禁一脸赞赏地说,“你这手艺还真是让人羡慕,年纪轻轻居然能煲出这么好的汤来。”
江小夏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已然没有心情去和郭婶讨论煲汤的事情。一心在意的都是卢景源究竟带着卢景寻去了哪里。
她隐约感觉到事态的发展可能真的印证了张华的话,卢景源和卢景寻终究不是带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所拥有的感情谁都无法说清楚。就连卢景源自己,恐怕也不能绝对保证他对卢景寻就没有动过心。
“这汤我就不带走了,留给你喝吧。”江小夏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酸楚。
“真的?”郭婶甚是欣喜。
江小夏淡淡地笑了笑,便没有再回应。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正要转身从病房里出去时,郭婶突然拽住了她的手,直到她停下脚步后,郭婶才把阻拦她的手松开。
“江小姐,你的情绪不对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郭婶关心地问了起来。
“没有。”江小夏礼貌地回答完郭婶的话后,便匆匆走出病房。
她的心情跌落到谷底,慢悠悠地从医院走了出来,她心情烦躁地坐在高高的台阶上。脑海中浮出的尽是卢景源对卢景寻所有宠爱的画面,再联想起卢景寻如今的自杀行为,恐怕最受牵动的人便是卢景源了。江小夏无法断定,卢景源会不会因为卢景寻的这次自杀事件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小夏想到了她和卢景源之间最坏的结局,却不敢往好的方面去想。
她失落地从台阶上站起身,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一解苦闷的心情时,却不想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江小姐。”
江小夏回过头去,只见吴晟辉带着一脸微笑站在她面前。
“吴……吴先生。”江小夏感到十分意外,她下意识地环视了下周围,想到这里是医院附近,于是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晟辉笑道,“我朋友在这边住院,过来探望,没想到刚从医院出来,就碰到你了,还真是巧。”
“是啊,真是挺巧的。”江小夏回应道。她感觉到自己笑得不太自然,当她抬起头时,从吴晟辉的眼神中也反射出了她心不在焉的情绪体现。
“江小姐,你怎么了?”吴晟辉甚是关切地问道。
江小夏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然后避开话题,“吴先生,你上次去我家里找过我?”
吴晟辉忙应答,“是啊。”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江小夏问。
吴晟辉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客气地向她征询,“江小姐,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好。”江小夏倒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我先去把车子开过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吴晟辉说。
江小夏站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吴晟辉把车子开过来停在台阶下的马路边,直到江小夏坐上车后,他方才将车子平稳地开了起来。
“江小姐,你想吃什么?”吴晟辉问。
江小夏尴尬地回答,“还是吴先生做主吧。”
“前面有一家刚开不久的新餐厅,客流量蛮多的,我们可以去那里关顾一下。”
“也好。”江小夏应道。
吴晟辉把江小夏带到了一家新型的中式餐厅,不管是装修还是格局都十分新颖时尚。
吴晟辉像是这边的常客,对这里就餐的位置也表现得十分熟悉。他直接向服务员定了楼上环境优雅的包间,主动点了一些新式的招牌菜。
点单完毕服务员退下后,吴晟辉问,“江小姐,这里的环境你还满意吗?”
“吴先生,你对这家餐厅好像很熟?”江小夏直言道。
吴晟辉笑了起来,他说,“江小姐果然心思细腻,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恭喜你。”江小夏说。
开了这么大的一家餐厅,确实值得道句恭喜的话。
“这已经是我开的第四家餐厅,不仅在汕海,在香港我也开了两家,在未来的其他城市,也会陆续出现我的餐厅。”吴晟辉自信满满地说。 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