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录》传入京城,登堂入室。有好事之徒特意请陈颂观看此剧,意图巴结。何曾想陈颂看了气得当众失态,破口大骂,此事自然又添奇耻大辱一桩。以前的陈家是里子没了还有面子,如今面子也被撕得稀碎。眼看着陈沫阳和女儿陈氏的日子无论里外再也凑合不下去,陈颂终于松口同意二人和离。于是,陈沫阳得到自由的同时也成了陈家的一枚弃子。陈颂再没有关照他的理由,苏南戴之聪状告陈沫阳的案子随之也发了。
因涉及京中官员,案子上交由大理寺审议。升了堂上了府衙,陈沫阳不仅面无惧色还得意洋洋。毕竟是他救苏真逃离虎口,苏真又对他真心爱慕千依百顺。只要苏真不承认,戴之聪就是诬告。他不仅得不了罪,等出了府衙还打算反过头告戴之聪一回。
万万没想到,苏真上了大理寺就转了脸,绘声绘色的招供自己与戴之聪如何定下毁约,恩爱有加,陈沫阳又是如何强占自己。
原本胸有成竹的陈沫阳如迎焦雷,呆立当下。反应过来,他指着苏真破口大骂,要不是有兵丁拦着,就差冲上去动手打人。
大理寺卿薛文斌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这种破事见得多了。他将惊堂木一拍,三下五除二判陈沫阳下狱,徙刑三年。又将苏真发还戴家。此案至此结束得干净利落,除了陈沫阳以外,众人皆大欢喜。
陈沫阳身陷囹圄,状告林辅仁强占苏真的由头扣到了自己头上。而陈颂失了左膀右臂,又闹出奇耻丑闻,更加顾不上与窦勋和林辅仁作对。林辅仁的危机冰消溶解,不仅自己得救升天,还帮助窦勋削弱了陈家势力,至此春风得意,好不快哉。
陈沫阳离京流放前一天,林辅仁带着厚礼登门向顾柔致谢:“姑娘就是林某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有姑娘相助,眼下身陷囹圄的就是林某人了。稍备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姑娘笑纳。”
顾柔望着一地金银玉器,笑道:“礼物就不必了,还望林大人将事先与我的约定谨记在心!”
林辅仁点头如捣蒜:“这个是自然,这个是自然。林某人来日还有多多仰仗姑娘的地方...”
......
五月的京城已有些暑意,微风吹在身上带着潮湿的气息。东城门外,官道两侧整齐的拂柳枝叶随风摆动。东方刚显出鱼肚白,人间的烟火气息未起,万物都沉默在静谧中。偶有一两声知了诜诜之声打破静谧,提前预告新一天的到来。
顾柔拢着肩头湖绿色织锦披风,站在官道旁。杜红菱和蒙俊一红一黑伴侍左右。身后,是三人驾乘的马车。因等得时间太久,蒙俊解下马匹缰绳,任由它们在不远处吃草。
杜红菱胳膊上挽着食盒,抻长脖子向城门方向张望:“姑娘,都一个时辰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顾柔一派云淡风轻,脸上毫无倦意。她静静的抱袖站着:“应该快了,再等等吧。”
话音未落,城门远远传来马蹄嘚嘚,刑部的囚车踏着蹄音而来。囚车上,陈沫阳一身脏污的白色囚衣,蓬头垢面,身上被五花大绑。他的头伸出囚车外,身体以高不成低不就的姿势半蹲半站在车里。
囚车走到近前,蒙俊走上前去,展臂拦在道路中央:“停一停,我们家主人要为囚犯送行。”
驾车的兵丁举着油亮的马鞭,半坐在车辕上不耐烦的呵斥道:“你们谁啊?找死啊?”
蒙俊冷着脸轻蔑的扫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扔了一锭银子在兵丁怀中。对方的态度立马软了下来:“好吧好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耽误军爷交差!”说着从车上跳下来,粗手粗脚的解开囚车铁锁,将陈沫阳放了出来。
许是被困囚车太久腿脚发软,陈沫阳甫一下车,就摔了个跟头,直直趴在了顾柔脚前。
杜红菱将胳膊上挽着的食盒放在一旁,躬身将陈沫阳扶起,娇笑着道:“陈大人快快请起,如此大礼我们可承受不起。”
陈沫阳站直身子,愤然将杜红菱甩开,气哼哼嘟囔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陈某今日落难,哪里轮的上遭你们这些宵小戏弄?”
顾柔向他拱一拱手,淡然道:“家仆无礼,陈大人勿怪!”
陈沫阳从蓬乱的发髻中瞟一眼顾柔,歪头微微抬起下颌:“是谁要见我?”即便是落难他依旧要保持往日高傲的态度。
顾柔微笑着点了下头:“在下顾柔,为大人送行。”
杜红菱将食盒塞到陈沫阳怀里。陈沫阳低头愣愣的看一眼怀中朱漆食盒,忽然笑了起来:“陈某人今日已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竟然还有红颜为我送行!”他大叫三声“好!”继而仰天大笑。一伸手揭开食盒盖子扔到一边,将酒菜拿出来,在顾柔对面席地坐下,大嚼特嚼起来。
顾柔见状也在他对面坐下,拎起酒壶为他倒酒:“大人此去三千里,万望保重。”
陈沫阳拿起酒盅粗鲁的一灌而下,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保重?恐怕陈某人还没到流放之地,就被人害死在路上了。”
顾柔边为他斟酒,边道:“大人既已知会有此劫,为何不做防范?”
陈沫阳用衣袖一抹嘴上油渍,向着顾柔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手,反问:“说得简单,陈某身无长物,如何防范?”
顾柔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递向陈沫阳:“大人何不将陈颂罪行写下,若大人路遇不测则呈递丹樨。”
陈沫阳大快朵颐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他眯眼仔细打量起顾柔,半晌朝着顾柔身侧的地上吐了口浓痰:“你不是来给我送行的,你是谁?”
顾柔不动如山,目光沉稳:“在下与大人同病相怜,也曾被陈颂陷害,落得家破人亡。此番一方面想保护大人安危,另一方面想为冤死在陈颂手下的冤魂们讨一个公道。”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