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怀安牵起顾柔的手,穿过席间众人诧异的目光,走到帝后跟前下跪祝酒。坐在帝后下首的陆淑仪看着两人亲密姿态嫌恶得柳眉紧蹙,手中锦帕揉成了麻花。
顾柔站在蒋怀安身侧朝帝后盈盈下拜:“民女顾柔拜见皇上、皇后。”
赵泓继阴鸷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他显然已经不能将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眼如点漆的纤弱女子与七年前英姿飒爽的幽州督军之女宋桢联系在一起。倒是王皇后笑容可亲的向蒋怀安询问:“怀安,本宫记得顾姑娘好像是窦府的座上宾,怎么反而与你携手而来?”
蒋怀安跪着答道:“顾姑娘现在虽为窦府座上宾,却是与臣先认识的。”
坐在帝后下首的静媛公主眼睛几乎喷出火来。这种场面下最难看的是窦景鹏。他脸色不虞,在一旁故意问道:“哦?据我所知,顾姑娘久居楚地,也不曾来过京城。世子爷又是什么时候与顾姑娘相识的?”
蒋怀安对他的挑衅不以为意。他侧脸笑着看向顾柔,眼神中是溺人的柔软:“臣幼年曾往楚地,与顾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顾姑娘还应承了臣一件事,至今未兑现。”他的右手大拇指上,碧玉扳指在明亮的烛光下泛着通透的溢彩流光。
两道如寒冰利剑一样的目光从脑后射来,陆玉瑾细细将眼前的顾柔打量一番,冷笑连连:“顾姑娘大名贯耳,玉瑾也有所耳闻。听说顾姑娘是窦府幕僚,如今又成了世子爷的红颜知己。”一句话明褒暗贬将顾柔说成了借美色上位的趋炎附势之徒。
顾柔朝着陆玉瑾微微一笑,并不反驳:“多谢陆淑仪赞誉。”她从来没将陆玉瑾放在眼里,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仍是如此。得意时如此,失意时更是如此。
陆玉瑾怒而冷哼一声,转而以身体不适向帝后告退。赵泓继未再强留她,只叮嘱几句便准她退下。陆玉瑾拖着万般旖旎遣眷的风光一步一缓的从大殿上退了下去。
蒋怀安与顾柔并肩跪着,阔大的衣袖遮住手臂。蒋怀安略微倾身,两人的胳膊轻轻的靠在一处,坚定的力量从四肢蔓延至全身。顾柔渐渐镇定下来。
王皇后惊讶笑道:“没想到世子与顾姑娘还有这样一段佳闻逸事。这样的渊源也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吧?”
静媛公主重重搁下酒盅,斜眼睥睨着两人,眼里燃烧着嫉恨的怒火:“臣女所知,青梅竹马可不是什么好意头,逃不过阴阳相隔的下场。”她的五官薄而尖刻,完全失了当年少女时代水灵通透的模样,如锋利脆弱的冰棱。
皇帝眉心微曲,不满的“嗳”了一声,打断静媛公主。他转而笑着看向蒋怀安道:“难怪朕有心为世子牵红线,总也不成。原来世子早有意中人。”
坐在静媛公主身旁的驸马窦景鹏,脸色晦暗如灰。顾柔用余光悄悄看他一眼,心中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窦府一劫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相见。窦景鹏居然能表现得毫无歉意,如此坦然。似乎一切只是过眼烟云。
蒋怀安抓住这个机会立即道:“臣此生非顾柔不娶,请帝后成全。”
蒋氏一品军侯,高门驷马,蒋怀安的婚事必须经过帝后首肯。之前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顾柔彻底明白过来,这就是蒋怀安要给自己的身份。心口涌起温柔的暖意,那暖意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她抬起头,偷偷看向蒋怀安侧脸,优美的线条流畅如远山曲水。
还没等帝后答话,静媛公主冷声冷气的斥道:“世子爷和顾姑娘有别如云泥,这样一门亲事岂非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蒋怀安以眼风冷冷扫向静媛公主,满不在乎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却囿于门第成见,这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你!”静媛公主猛然站起,脸上泛起难看的青灰颜色。她的一只手紧紧握住座椅扶手,用力太过到关节发白仍不自知。
帝后对静媛公主的不甘和怒火心中有数,赵泓继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此事需从长计议。静媛你也别闹了。”
窦景鹏若有所思的揉搓着下颌,表情冷森:“世子爷用情至深,感人非常。就是不知道顾姑娘是窈窕淑女呢,还是红颜祸水。”他转而向帝后又道:“皇上可能还不知道,指证我大武朝第一大贪官陈颂的关键性证据就是顾姑娘交给家父的。算起来,顾姑娘也是有功于社稷的人。要不是她,恐怕时至今日陈颂还在朝堂之上威福自己呢。”
一番挑拨离间,赵泓继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借着灯烛的光线眯起眼睛打量跪在面前的顾柔:“如此说来,朕还要嘉奖顾姑娘呢。顾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奖赏呢?”他的语气轻若耳语,让周围的人惧不寒而栗。连王皇后也静默不语。
赵泓继小器易盈,褊衷多忌。顾柔深知此番不妙,脊背上冷汗涔涔。她连忙答道:“驸马说民女功在社稷,民女却认为自己多有僭越,过在身家。民女不敢要什么奖赏,但求大武弊亦尽剔、法纪大张。”
“好一个弊亦尽剔、法纪大张。”赵泓继冷笑道:“顾姑娘果然通识时变,乃为女中俊杰。”
“民女不敢!”
蒋怀安趁机敬完酒牵着顾柔大大方方的告退,婚事倒也没再坚持。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顾柔是他非娶不可的人。谁想动顾柔一根汗毛的可要掂量掂量了。至于其他,他可以慢慢等机会。
离去之前,蒋怀安特意走到窦景鹏面前,眼里寒光逼人:“怀安还有一事等下需向驸马爷请教,还望驸马爷不吝赐教。”
窦景鹏端着空酒杯皱了下眉头,态度嚣张:“窦府的幕僚都被世子爷弄走了,世子爷还找我干什么?”
蒋怀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私事!”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