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我觉得,每年的那一日,就是我心死的时候。感觉心口被撕裂,一颗心被完完整整地自肉体中取出来,连接着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那时候,我常常觉得,其实死亡并不可怕,活着才是煎熬。
所以我自小便不怕死。只是以前我不敢死,爹娘哀伤的眼神、蕊珠红肿的双眼,还有莫扬沉痛的脸色,为了他们的爱,我不能死。可这一次不一样了,我可以无比勇敢无比坦然地去面对死亡,只要能救回莫扬。
不知道莫扬回来,会不会觉得我真的很欢喜,但是无论如何,他只要能从天牢中出来,我就真的很欢喜了。只是,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为他跳一次《鸣里凰舞》,或许有一天,他会忘了,他纵马驰骋的时候,脑中闪过的,只有我的一个背影而已吧。
面对王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后悔,我后悔没有教合阳郡主学会这支舞蹈,如果她学会了,以后便可以替我,跳给他看。我想象着,此时此刻,莫扬就倚在元州府中的回廊尽头、紫荆花下,他一袭白衣,一管竹笛,翩翩而来,款款而曲。他的脸上堆满春风般和煦的情绪,眼中一片晶莹,他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挑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他弯出这世上最风情的笑意,我迎合着他的笑意,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莫待花尽日,始知老相思。莫扬,同醉饮春风,淡看且从容,来世,我们再续。
当我看见王上近乎踉跄的脚步,迷离的双眼;合阳郡主舒展的眉头,我就知道,我成功了。那一刻,我很淡定,内心平静。
王上其实长的不难看,中等的身材,阔方的脸上淡淡的胡须。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浓眉大眼,不怒而威。我其实从来不知道自己面对天下的王时,居然能如此从容毫不胆怯。我见那一团金黄的攒丝盘龙到了眼底,一双指甲修剪得很是齐整的白皙手掌扶住了我的手,才缓缓地、羞怯地抬起头来,眼神清亮,盯住他眼中的那一团灼灼星光。
王上温和地扶起我,柔声问道:“你……是谁?你刚才的那个舞蹈,叫什么名字?”
我又是屈膝一拜,怯怯柔柔地回道:“回王上,民女莫小蝶,刚才为王上所献《鸣里凰舞》。”
王上微微颌首,道:“好名字!舞如其人,人如其名。”眼光微有迷茫,低喃道:“她若在,也有这般好舞。不……你跳得比她好,眉眼也和她有些像。”
他说的那个人,是他心中的挚爱么?是合阳郡主说的那个早夭的美人?我心道原来生为帝王,也有如此无奈的时刻,纵然他高高在上权倾天下,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离去,却束手无策无回天之力,他依然是无奈和伤感的吧。好!虽然我这一刻突然很同情他,却稍微感觉一丝欣喜,计划利用他的这一弱点,达到我的目的。
是以,我流光都转,烟波含情,做足了柔情的态度慢慢地抬眼去迎合他的目光,却一言不发。
他楞征一下,突然退开几步,对合阳郡主大声说道:“合阳,你这支舞,献得很好,很合朕的心意。”
合阳伏地一拜,道:“王上喜欢,便是合阳的的福分。”
王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朕很是喜欢。你说吧,想要朕赏你个什么?”
合阳郡主依然伏地不起,定定说道:“合阳不敢要王上的赏赐。只是……”
王上坐回銮座,扶着靠背,道:“只是什么?……”
合阳沉吟了一会,道:“合阳还是不要说了吧,合阳怕说了王上怪罪。”
王上看起来心情很好,大度挥手道:“恕你无罪,你只管说吧!”
合阳郡主跪着支起身子,扭头看了看我,见我不动声色地暗暗点了头,才道:“谢王上,合阳前段时日,曾去洛城看望姨母,在回王城的路上,被歹徒劫持,幸而被人所救才得以周全,才有机会平安得见王上。”
王上皱眉微怒道:“竟有此事,为何不早说。谁有天大的胆子敢劫持郡主,朕即刻着令查明是谁,诛他九族,定给你报仇雪恨。”
合阳摇摇头,道:“此事已过,不提也罢。只是合阳自小得王上教导,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合阳虽然一介女子,却也懂得这个道理,时时刻刻铭记王上的教诲。是以合阳没有一日不想着,要如何报答这位救命的恩人。”
王上赞许点头,道:“这很合理。到也不难,你想怎么答谢?朕替你做主便是。”
合阳眼眶含泪,道:“多谢王上。救我之人,便是这一舞的主人莫小蝶和她的兄长。合阳答应许给小蝶一个心愿。王上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王上颇为好奇地看了看我,和颜悦色说道:“朕一言九鼎,莫小蝶,你有什么心愿但说无妨。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朕一概应你。”
我深深吸了口气,跪行几步,伏地大拜,确信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小让王上听不清楚,又不至于太大惊吓住他,缓缓沉声道:“民女叩谢王上。民女别无所求,只求王上法外开恩,赦免我兄长的死罪!”
说完这话,我感觉殿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忍住不抬头去看王上的脸色,我只听见他重重地喘息了几下,似乎有些诧异,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你兄长的死罪?你兄长……是何人?”
合阳郡主沉声答道:“小蝶的兄长,便是前些日抗旨被打入天牢死囚的、今年试剑大会魁首,莫扬!”
“放肆!”我感觉到一阵雷霆之怒,滚滚地涌向合阳郡主:“你好大的胆子!上次求情未允,朕还以为你记住了这个教训。朕还奇怪,你今日怎的如此热心,要为朕献舞助乐。合阳,你想欺瞒朕么?你当真以为朕偏疼你,朕就不会治你的欺君之罪么?”
合阳郡主伏地道:“合阳不敢……”
我挺直腰肢,眼神定定地望着那张震怒而扭曲的脸,不卑不亢地说道:“王上息怒!此事不关郡主的事。是民女万般求郡主成全,郡主念着我兄妹二人曾经对她有相救之恩,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民女的兄长虽然抗旨不尊,确实有罪,可民女知道,他是无心的。他不是有意要抗旨,只是一时糊涂。如果王上答应民女,让民女见兄长一面,民女一定能劝兄长回心转意。求王上成全!”
高高在上的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语调清冷而威严地说道:“你兄长自恃夺了魁首,便可以不将朕放在眼里。朕赐婚,赐的乃是大将军的女儿,他却抗旨不尊。还道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他自己也说,尚未迎娶。朕的后宫有三宫六院众多妃子,大将军府也有三妻四妾,男人嘛,多几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朕不过是让他的心上人委屈个妾室,大将军毕竟是大将军,没道理将军府的千金去做个妾室,自然迎娶为嫡夫人,他却百般的不愿。朕赐将军府千金与他为妻,难道还辱没了他不成。此乃抗旨不尊,罪一也。”
我迎着王上抑制的发怒的眼光,异常诚恳地答道:“请王上息怒!兄长此举并非故意抗旨不尊,只是兄长是极为孝顺之人,他或许觉得家中高堂尚在,婚姻大事,应先与爹娘商议后在做定夺。兄长性情莽直,一向不善言辞,是以冲撞了王上,定是无心之过,请王上明鉴!”
王上“哼”了一声,继续道:“好!即便这是有个理由,朕可由他先禀告父母再行迎娶之礼也罢了。可朕召他觐见,他居然持剑闯入朕的明光殿,那是禁止携带兵器入内的地方,他不是心怀忿恨意图不轨是什么?单就这一条携器入内以图不轨,朕就可治他个弑君谋逆之大逆不道之罪,不但是他,朕可诛他九族。”
我闭眼深思,半晌方稳稳说道:“民女自幼与兄长一处,要说兄长的脾气秉性,民女最熟悉不过。兄长一心愿为社稷效力,所以才会在遗漏了在册参加试剑大会的情况下,去冒死夺取魁首之位。只是兄长长在民间商贾家庭,并不熟悉宫中规矩,如果兄长果真持剑入了不该入的地方,民女愿以性命担保,兄长必定是无心之失。兄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弑君谋逆。王上明鉴,兄长已经夺取了魁首,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何须如此啊?这毫无道理啊王上。求王上明鉴!”
合阳郡主接着我的话也解释着说:“王上,合阳听贤妃娘娘说,当日王上从娘娘那里离开,曾说去明光殿见大将军。合阳不敢瞎乱揣测,只是有所不明,即便是新晋魁首,觐见王上也应当是去崇明大殿,怎么会好端端的去了明光殿。明光殿是王上接见重要大臣或者批阅奏折的地方,这个除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和王室宗亲,外人一概不知。莫公子怎么会独独闯去了明光殿。至于……至于带剑觐见,合阳也觉得定有误会。莫公子如果不知道这个规矩,那他岂不是冤枉至死,王上,莫公子武艺超群,正是可用之人啊,王上……”
王上很是不耐地揉了揉额角,说道:“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事实确凿清楚。朕旨意已下,就不要多言了。今日你们的冒犯之罪,朕就不追究了,退下吧!”
合阳郡主失望地高喊道:“王上……”
“好了!”王上一挥手,殿内伺候的内侍便来劝合阳郡主赶紧带我离开。合阳哀哀切切,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在这凝重的气氛中停了片刻,感觉到近前侍卫快要移步过来的压迫。眼角余光扫到王上很是气馁生气的以手扶额,君前伺候的内侍一动不动,拼命给合阳郡主使眼色。
我知道,内侍定是看在自小的情分和侯爷的面子上,希望合阳郡主到止为止,在王上震怒前赶紧离开。合阳郡主失落的神色看着我,我对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她怔了一怔,似乎很诧异我此时此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以前我不太喜欢这个骄横的郡主,只觉得她骄矜自傲,不过是养在侯爷府这个蜜罐中的一朵花罢了。经历了这次事件,我突然觉得她其实很好,很可爱,很率真。
她心里喜欢莫扬,却因着微妙的利益关系和父亲自以为的爱,巴巴地要去大将军府搭上一脉姻缘联系。可是她敢于抗争,大胆追求真爱。喜欢的人落了难,明知道两个人最终也不会有结果,她依然愿意冒险去救他的命。其实,她很可爱,很善良。我觉得,如果有一天莫扬娶了她,也很好。
思忖片刻,我缓缓支起半截身子,面向高高在上的王座娓娓说道:“民女斗胆,在前来王宫之前,曾听得一个故事,不知道王上可有兴趣听民女说上一说?”
王上的半边脸从手掌中露出,疑惑地看向我:“什么?”
我定了定,道:“民女听说,王上多年前喜欢微服私访,探查民间疾苦……”
王上重新手抚额角,看一眼合阳,漠然道:“郡主告诉你的?”
我清淡一笑,继续说道:“听说洛城的‘玉香楼’几年前曾出得一位舞姬,生得貌美如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笑令天下女子失色。当她舞蹈的时候,鸟能停唱,花亦不开,手如柔荑,腰若柳枝,绝世倾国。”
我瞧着慢慢坐直身体,眸光深沉脸色沉重的君王,徐徐续道:“那舞姬虽然极为擅舞,长的也极为美貌,追求的男子无数,可她……却从未交付真心,也很少开颜一笑,直到那日,她遇到一翩翩君子,那君子也倾心于她。那时候,舞姬美人并不知道君子是谁,以为两个人可以从此真心相待,直到有一日,她被接入了天下最森严最豪华的王宫,才知道,她爱上的竟然是天下的王。那舞姬的名字,叫做献娘。”
我稳定心神,顶着一团似乎快要爆炸的怒火,不紧不慢地继续:“献娘一心只想和自己心爱的男子一处,过着平淡安详的生活,却不承想爱上一个最不能一心一意的男子,因为那个爱人,注定不能只属于她一个人,属于天下,属于后宫中所有的女人。献娘善良柔弱,她不懂的如何在这样的地方好好的生活,所以郁郁寡欢,终至不治……”
王上稳稳地站在我面前,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见他的眼中攒着两团凉凉的火焰,他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我迎着他眼中的冰凉,泫然道:“民女不敢!王上,你也失去过心爱的人,当知失去之痛。我兄长希望他这一生,不要辜负他心爱的那个人,他不希望他的爱人,会郁郁寡欢,会难受,所以他才会抗了王上的赐婚。王上……民女自幼得兄长万般爱护,兄长也是民女心中挚爱的人,民女知道,兄长性格莽直,不拘小节,可他绝对不会做出谋逆的事来。”
王上盯着我的眼睛,没有理会我的话,自顾反问了一句:“你是说,她在怨怼朕么?”
我有半刻的呆愕,想了想,道:“民女觉得,献夫人绝无怨怼之心,她只是在感叹,叹自己为何要爱上天下的王,如果有怨,也只会怨自己,怨自己不能看得开些,不能在有生的时候,多展颜一笑。”
王上的眼睛近得快要融入我的眼中,喃喃道:“当真么?”
我点点头,道:“当真!所以王上当知,民女此刻的心,便如献夫人的心……”
我闭了闭眼,咬着唇大声说道:“王上……,民女愿以自家性命,换我兄长的命。王上刚才说,许民女一个心愿,只要民女开口,王上俱都应我。王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请王上成全。”
合阳楞了楞,吃惊地看着我。王上凝目,似乎没有听清楚,手还托着我的下巴,慢慢说道:“你……说什么?你要以自己的命,换你兄长的命?”
我昂首答道:“求王上恩准!”
王上放开我的脸,退后几步默了片刻,道:“你当真执意如此!”
我挺了挺胸膛,道:“民女绝不后悔!”
王上继续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个奇女子。朕既然允了你一个心愿,自然也不好食言。既然如此……”顿了顿,又道:“若你能答应朕一个要求,朕便放了你兄长。不过朕旨意以下,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兄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罢了他的魁首之衔,赏他五十大板,以后永远不得入朝为官,你觉得如何?”
我伏地谢道:“谢王上开恩。王上有何要求,民女自当遵命,绝无怨言!”
“好!”高高在上的王,眼睛里突然升起淡淡的温热和柔情,轻轻说道:“朕要你……留在朕的宫中!”
我心里一震,蓦然抬头,撞见他不容分辨的眼睛,道:“民女谨遵王上旨意。只是求王上准许民女再见兄长一面,便再无他求!”
王上很是和善地点头答允:“朕恩准了!朕这就下旨!”
见莫扬之前,我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强忍住心里的悲痛和伤愁,脸上挤出淡淡的笑容。合阳郡主执意跟随,我也由她了。安叔执意要去接公子,我也同意了。入了天牢那样的地方,不死也要扒层皮,有安叔在,我也放心些。
王上的轿辇就在天牢外面候着,伺候我的宫女拿着仪仗庄严肃穆,轿辇很是豪华精致,我知道,王上想让我觉得,我不委屈,他有多么厚待于我。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甚关系,我只想早点见到莫扬,让他出天牢。
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去见他,不和他说一些话,他出了天牢没多久,便会以身犯险。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去王城将我夺回去。所以这一趟,无论多么艰难,我都要走一遭。我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天牢并没有因为是天家一字号的牢房而显得更为豪华舒适,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戒备更加森严、里面更加潮湿阴暗。昏黄的油灯如豆,拖曳着我们三个人的影子长长地印在发霉的石壁上面,显得诡异而阴森。里面很静,我能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和衣裙曳地的窣窣声,还有经过时那厚实的石壁之内看不见人影的犯人的喘息声。
我默默地行走在这里,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莫扬呵护宠溺着的傻乎乎的小姑娘了。我不断在心里演绎一会面对莫扬的时候,要怎么说,怎么面对他的眼睛。每行走一步,我都觉得异常沉重,步履艰难。可我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想退缩。
莫扬背对着牢门,盘腿坐在地上。地上靠墙是一团枯草堆出的床,也是坐垫,他的背影看起来依然挺直,发髻稍许凌乱,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英姿。第一次,我如此仔细地看他的背影,觉得,真的挺好看。以后,还有机会看见么?我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问着问着,一阵心痛袭来,眼睛里有热热的液体流转。忍了忍,我扶住牢门,低低唤了句:“兄长!”
我感觉莫扬的背影颤了颤,没回头,我再唤了句:“兄长……我是小蝶!”
合阳郡主扑在牢门上,叫了句:“公子……”,转而吩咐狱卒:“还不快把门打开!”
或许直到听到狱头的钥匙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莫扬才相信这一切不是做梦,而是现实。所以他陡然转过身来,从地上站起来,直挺挺地站在我的面前,眼神转了转,良久才低低说道:“小蝶……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努力牵扯出一个笑意,说道:“是……郡主求了王上开恩,才同意我们进来见兄长的。”
莫扬似乎不太相信,迟疑了一下,向着郡主道:“是么?……多谢郡主!”
安叔早已泣不成声,跪下道:“公子,老奴来迟了!”
莫扬扶起安叔,沉静地说道:“安叔,以后,就劳你多照顾爹爹和娘亲,还有小蝶了!”
安叔抹泪不敢说话,只顾着点头。
我抬手摸了摸莫扬的脸,又看了看他全身,说道:“兄长,还好么?兄长怎么……”
莫扬打断我的话,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吧,我没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安叔在一旁接了话,说道:“公子,小姐是来接你出去的,王上说了,打你五十大板以示惩戒,只是你这魁首之衔怕是没了。”
莫扬蓦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盯得我脊背发毛了才沉声道:“安叔说,王上只罚我五十大板,罢了我的魁首之衔而已,是么?”
我避开他的眼神,点点头。
他扳过我的脸,让我的眼睛无法避开,又道:“我虽被人陷害,可也知道我被诬陷的罪名是什么?抗旨犯上、弑君谋逆,五十大板?小蝶,你觉得我会信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我强撑着脸上的一点平静,安抚他道:“许是……许是王上觉得兄长是被冤枉的,可又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所以就……罚了兄长五十大板。兄长不要想太多了,还是快些出去吧。一会他们会来带兄长去行刑,然后会让安叔带你回去。兄长,出去后一定记得不要留在王城,快快回元州去。兄长一定要记得小蝶的话!”
莫扬冷冷地推开我,道:“小蝶不和我一起回元州么?”
我愣了愣,回道:“我……我和郡主投缘,想留在侯爷府中住上一段时日,兄长可先回去,小蝶过段时日就回去了。”
“撒谎!”莫扬突然大吼一声,指着我的鼻子道:“你自小我看着长大,从来未曾撒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见我不答,又指着安叔吼道:“安叔,到底怎么回事?”
安叔低头不敢看他,他又转头去看合阳郡主,语调低沉,恳切地说道:“郡主,你告诉我,小蝶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为何要去你府上住一段时间?你说?”突然音调飙高:“说呀……”
合阳郡主没成想莫扬突然震怒,这一句震耳欲聋的音调惊得她跳了一跳,忙乱中一迭声回道:“是……是小蝶答应留在宫中,王上才赦免了公子……”
瞧见莫扬脸色紫青,我狠命一拉合阳郡主的手臂,堵住她的嘴道:“郡主……”
合阳郡主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打住。莫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合阳郡主,突然变得平静下来,他“呵呵”笑了两声,又提高声调笑了两声,指着合阳郡主的脸,一脸的凄伤,缓缓说道:“小蝶留在宫中?是做王上的妃子?是么?是郡主你的主意?还是那个昏庸的王上拿我要挟小蝶,你说?”
从来没有见过莫扬如此震怒,合阳郡主很是心虚害怕,她在莫扬步步紧逼下退到墙角,嗫嚅半天,竟然发不出一个字来。
我上前拉住莫扬的手臂,哭着说:“兄长,不是郡主的主意,是小蝶自己的主意,是小蝶求郡主的。兄长,只要这样,才能救兄长。兄长,你不要觉得小蝶委屈,小蝶不委屈。王宫里荣华富贵,什么都有,小蝶觉得……觉得这样也好!”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