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沐晓很久没见过徐泽阳了,这个很久的意思是说,自从姜灵灵离开上海,杜沐晓就很久没见过他了。她见不到徐泽阳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杜沐晓很少去徐家;再就是徐泽阳很忙,用姜灵灵的话说,徐泽阳以前是忙着工作,所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现在不仅要忙工作,还要忙着陪女朋友,要见他一面,得提前预约,就像旅游旺季的酒店,提前半年都不一定挨得上号。
仔细想想姜灵灵住院期间,和徐泽阳的几次接触,他们从姜灵灵,谈到家乡,谈到杜沐晓的父母,再谈到杜沐晓自己。说到尽兴之处,徐泽阳也会面露微笑,但这笑容,在杜沐晓看来不免有些阴郁,好似有什么烦心事总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不过笑,总是一种积极的情绪,在轻松的氛围中,可以暂时让人心情舒畅。徐泽阳问:“为什么要来上海?这几年家乡发展的也挺好,你在那儿,生活压力会相对较小。”
“上海是好地方呀!”杜沐晓说,“我在家乡看不到的,在上海就能看到,就像你前段时间带我们去的‘水上乐园’,我之前也只是在图片上看到过。”
“那你打算要在上海发展?”
“恩,虽然我学历不怎么样,和名校出来的根本没法竞争。我现在也是后悔莫及,悔不当初没听我老妈的话,抓住高考这么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但我总觉得,我是可以通过努力,再次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我老妈当初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给我规划好了人生,毕了业之后,在家乡找份稳定点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但我不想这样,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就算不能波澜壮阔吧,也不能就这么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
“呵!看不出来呀,你还挺有理想,那你能表述一下,你未来的发展方向吗?据我看来,你所走的这条路,好像并不能帮你达成目标!”
“你想知道吗?告诉你也可以,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作家。”
“作家?”
“恩,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书了,可我的老师却评价我,对于语言的掌控倒是挺娴熟,但内容因缺乏阅历,就显得乏善可陈。书写出来,不光是要给人读的,不能只作为别人的消遣来写,还要让人读后留下深刻的印象,引人以思考。既然写书,就要写一部真正有价值的书。”
“那你现在写得怎么样了?”
“我没写,不过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呢,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写出一部令人赞叹的作品,”杜沐晓右手握拳,恨恨的说道。
······
姜灵灵走的当天下午,徐家又新添了一个人。来了个保姆,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徐泽阳告诉她,他们家之前也请过保姆,可是干妈老挑剔人家,半年内就换了三个,但无论怎样,保姆还是要请的,儿子工作忙,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老母亲一个人呆在家里,要真出个什么事儿,家里又没人照顾,怎么说也不放心呀!他还建议杜沐晓也能搬过来住,一方面家里能多个人照顾,另一方面,她自己也不用忙着去租房住。杜沐晓听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在别人家住怎么说都是是寄人篱下,倒不如自己辛苦点,活的畅快!
徐泽阳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房里,他的书房和卧室是相通的,中间用好看的毛玻璃隔开。杜沐晓以前来这儿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因为毛玻璃拉上之后,根本就看不出这儿有一道门,她还是在姜灵灵的带领下,才进入到这里的。办公桌靠墙而落,上面有两本主人平时爱看的书籍,一本是乔布斯,另一本是韦尔奇,全是商业大亨。对面是一个两米多高的书柜,书柜里除了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各种水晶陶瓷材料的装饰品,在采光处,几盆绿色的植物放置在那里,整个房间都因此而充满了生机。
徐泽阳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流利的敲打着,杜沐晓探进一个脑袋来。徐泽阳听见声音,斜着身子向门口看去,他看见杜沐晓冲他微微一笑,“进来吧!”他说,声音很温和。
得到主人的应允,杜沐晓拖着小碎步,愉悦的走了进来,坐在了办公桌的另一面,“我进来还书。”从发现了这个藏书阁一来,她就经常来这里看书,看不完就拿回自己的住处慢慢再看,当然,这是得到了徐泽阳的允许的。只要能做到完璧归赵,徐泽阳还是很乐意她能浏览一下这儿的书籍。
“呵!华尔街内幕!”徐泽阳看了看她放在桌子上的书籍的封面。
“你这儿的外国文献怎么大部分是英文的呀,我水平不高,看着费劲,就这本是中文的,我看了一个多星期才把它看完,内容倒是理解了,就是关于几个美国金融大亨的成长经历。可每次读的时候都觉得太枯燥,不一会儿就能昏昏欲睡。”
“读这种小说就是这样的,你得有兴趣。”
“我正在努力的培养我的兴趣呢,说不定我在写书的时候就能用到这里面的内容。其中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
“哪一句?”
“是评价华尔街精英的;‘他们有时极富个人牺牲精神,有时又会不惜一切保全自己。’”杜沐晓绘声绘色的复述了这一段,又说,“征询一下,您是不是也是这样?”
“如果我说不是,安德鲁-罗斯-索尔就不会这么写了。”
“唉!”杜沐晓不由的感叹,“这就是内幕!再问一下,以你现在的社会地位,有没有驾凌一切之上、主导一切、征服一切的感觉?”
“如果我真这么想,我的职业生命就该终于此了。”
思考了一下,好像有点理解了,杜沐晓没想到徐泽阳这么好,愿意放下工作和她聊天,就再次说道:“在没有打扰你工作的前提下,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吧,和你聊聊天,我也可以借此休息一下。”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或者说,你的压力源于什么?”
“压力?”徐泽阳想了一下,说道:“害怕失去、害怕被超越。”
“害怕失去,害怕被超越!”杜沐晓细细咀嚼着这一句话!她不是徐泽阳,也从没面临过徐泽阳所面对的压力,她能明白,确无法体会。
当天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躺在床上,回忆着徐泽阳的一切,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在揪着她的心!
······
夏去秋来,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凉了下来,到处都湿漉漉的。杜沐晓有些忧虑,她的挎包里放着两张银行卡,一张里曾经有父亲给她打进来的一万块钱,现在还剩下不到四千块,另一张是她的工资卡,里面有刚刚发下来的两千多块钱的薪资。在上海工作了五个多月,她非但没有攒下一分,还一直花着家里的钱。打电话的时候,妈妈再次对她进行劝说,“回来吧,我让你爸爸托关系,把你送进机关单位。”回去?杜沐晓从来没想过,她曾经的座右铭是;宁在风雨中穿梭,不在暖窝里成长。这两句话曾一度鼓励着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上海。然而在现实面前,这两句口号,却显得那么的无力,那么的苍白。但即使这样,即使有一天,她食不果腹了,衣不遮体了,也没有让她想过要回去。她为什么要来上海?因为上海美呀!上海繁华,她是中国的金融中心。有高耸的大楼,富丽堂皇的消费和休闲娱乐场所,时尚华美的服饰,良好的就业环境。当然,到现在为止,这些都还把她拒之门外,她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伫足向里面观望,看那些身处在灯红酒绿中的人们,奢华靡乱的生活,她和所有的满怀希望的闯荡者一样,希望在这里建立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成为享受在繁华都市里的一员。
今天她没有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而是去了李晨家。在他家小区附近的超市里游荡了一会儿,买了些婴儿用品。又花掉了两百多块,她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拿着发票,将上面的条条款款看的仔仔细细。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从来没在意过花钱,真是不打工,不知道钱的重要。
来到李晨家,将礼物交给他老婆,他老婆表现的很热情,拿她跟真的一家人似的,又是拿水果又是拿饮料的,到把杜沐晓弄的不知所措了。杜沐晓虽然不太喜欢小孩儿,但出于礼貌,还是尝试性的去抱了抱李晨的儿子,他现在越来越可爱了,身体很胖,像个小木墩,皮肤很白、很细,摸上去很柔软、很舒服。李晨问她工作上的事,她实话实说;工作越来越无趣,工资也很少,要不是老爸打来的那一万块,她真是度日维艰。
“既然这样,干嘛不考虑换个工作?”他老婆提议。
杜沐晓回答说:“我现在也这么想着,换一份工作,也换一种心情。”
“这跟心情有什么关系?”李晨果真是做父亲的人了,连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教育式风格,“沐晓,无论做什么工作,新鲜感一过去,都会觉得无聊,但换工作要从实际出发,要根据你的生活现状,和职业理想去考虑。”
“要说职业理想,我还真没有一个长远的打算,我现在只能根据我的生活状况找一份工资比较高的工作。”
“不要只想着‘我想要一份工作’,你最应该考虑的是‘我想在什么行业中有所发展’。”李晨的老婆整日的说他没出息,可他今天说的话,还真挺有道理。我想在什么行业中有所发展,杜沐晓默念,文学创作。只是现在扼要解决的是基本的生活问题。
“你怎么不去找徐泽阳呀,”她嫂子说,“凭你们之间的关系,让他安排你进瑞信呀。”
杜沐晓其实也想过找他帮忙,而且她的干妈也就这方面的问题,向她承诺过,从本身的需求出发,她需要一份薪水较高的工作,而徐泽阳可以为她提供最便捷的途径。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早就想办法攀上这棵大树了,只是杜沐晓对人情世故还不太擅长。她以前把脱离了现实的童话般的小说看多了,里面的每位女主角都在告诉她,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得,要自立、自强,要让别人看得起你,从而赢得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谁呀?回去的路上,杜沐晓头顶着车窗,看着不断向后退去的夜,是徐泽阳吗?她自问道。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可每每想起心里总有隐隐的酸痛。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感觉做任何事情都是百无聊赖的,独处的时候,眼前会出现一张微笑的面容。上网查看他的资料,她会对着一张张或微笑或沉思或严肃的照片发愣。去他家里的时候,她既激动又感到不安,一种想见到又怕见到他的奇怪感觉,占据着她的心。站在门前,她想像着一个修长的身姿会意外的出现在她面前,可结果,她找不到任何一个比‘事与愿违’这个词更好的解释。拐弯抹角的打听到他不在的结果,她的心情可以说是一个自由落体的直线下降,从高处直至地面。在经过了几次如此的打击之后,她认清了事实,徐泽阳于她是多么的遥远,自己对他再多的思念也是枉然。幸好思念这东西是可预防可控制的,只要心智足够坚强,远离他,慢慢的淡忘他。 华都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