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一出口,楚朝露连忙摇头:“对不住,我认错人了,不过你看着…很眼熟。”
美少年微微一笑,开口道:“你没认错,我只是借了敖泽的壳而已。”
楚朝露眼中一亮,刚想凑近一些,却又生生克制住自己的脚步。两人就这么遥遥相对,隔着清风明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问道:“你没事了罢?你这是与东海龙子的肉身融合了?”
寂夜深深看她一眼,点点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活一次。小锦,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楚朝露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猛地握紧又缓缓松开:“道别?你要去哪里?幽冥之海的魔界子民不要了?”
寂夜将她的每一个表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懒洋洋开口道:“魔君的位置我都传给阿狸了,难不成还要回来?况且这具身体弱得很,我要找个地方好好修炼去了。”
说罢他貌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楚朝露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小道士呢?”
“清辞…去天庭了。”楚朝露答道。眼前这个身影,已和记忆当中的寂夜完全不同。这样也好,想必他也不愿意一直和清辞一模一样。
寂夜潇洒地挥挥手:“那我走了。你叫那小道士好好练功,百年后,本座再来会会他,一分高下。”
泛着幽光的海面上,瘦弱少年头也不回,夜风吹拂过他缎子一般的黑发,楚朝露轻轻点头,用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低道:“寂夜……你多保重。”
第二日一睁眼,楚朝露便看到清辞含笑站在她床前:“你醒了?我是昨日夜晚归来的,正好三日,没有超期。”
楚朝露揉揉眼睛,捂着脸道:“你出去等我,我洗漱完再来找你。”
清辞抬手,理了理她略微凌乱的黑发,走之前丢下一句让人面红心跳的话:“无妨,日后你的什么样子,我都会看见,都会喜欢。”
楚朝露抱着被子,呆呆坐了一会,才下床穿衣服洗漱,精神焕发地推开了房门。
只见玄衣上神背对着门口,站在一颗白珊瑚树下。他身影挺拔如松,往日看起来有些清冷孤寂,但此刻他站在树下,微微仰着头,微风扬起他的衣摆,他便如同人间最普通的男人一般,忐忑不安地等候心上人的到来。
楚朝露的脚步一动,他回过头来,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墨玉小盒子。小盒子弹开,竟然是一枚和后世相仿的钻戒,纯净的钻石被黑丝绒衬托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楚朝露心中只觉得被小鹿一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清辞微微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道:“我问过你那个老乡,他告诉我,你家乡成亲的时候都要送这样的戒指……”清辞口中的老乡,应该是牛轲廉了。
“这戒指你从哪里来的?”楚朝露追问道。
清辞傲然一笑:“自然是我自己收集材料、自己炼制的。”
星君大人此次回天庭,玉帝见了自然大为震惊,当听到清辞说今后长居幽冥之海,与天庭再无瓜葛时,玉帝明显松了一口气,愉快和清辞达成了共识。清辞没花什么力气就摆平了正事,大半精力都用在了为自己媳妇儿做戒指上。
他没有说出口,这枚小小的戒指,是他炼制了九十九次不成,后来在仙灵子的指导下炼好的。戒指上的“钻石”乃是一颗玲珑的山岚心,山有灵,而能够结成山岚之心的,万山中不足一座,可比后世的钻石珍贵多了。
清辞将这枚戒指小心翼翼送至楚朝露眼前:“朝露,”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你可愿嫁给我,与我共度一生?”
楚朝露伸出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心中却一片安宁:“我愿意。”
清辞将戒指套在楚朝露左手的无名指上,一阵流光闪过,楚朝露只见一条锁链一样的东西没入了清辞的身体。
“那是什么?”楚朝露问清辞。
“同心锁。这条锁链,会永远将我们连在一起。”清辞深深看着她,灿如晨星的眼眸中满是郑重之意:“钥匙就是这枚戒指,只有你能打开。”
一瞬间,楚朝露明白了他的意思。前路漫漫,但清辞已将自己完全托付给她,只有她才能单方面终止“婚姻契约”,而清辞,抱定了永不违约的决心。
这个隐忍孤傲的星君大人,用这种方式给了她最终的承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但若有一天,你倦了,可以单方面打开同心锁,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楚朝露心中忽然一阵感动。相爱容易相守难,清辞这么做,是把今后人生的最大自由掌握权交给了自己。她褪下戒指,转头扔入幽冥之海深不见底的海沟之中:“这个钥匙么,我也是不需要的。”
清辞笑了。这一笑宛如云破月来、清风弄云,他伸手紧紧握住楚朝露的手:“好。”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清辞和楚朝露的婚礼作为幽冥之海的第一盛事隆重举行。婚宴当天,牛轲廉抱着曾逍遥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我的女神嫁人了!我的媳妇儿还在哪里呢?”
作为另一只单身狗,曾逍遥心中也无限凄凉,他晃了晃酒坛子,醉眼指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王雪鸢:“我看那个姑娘就不错!你去追啊!”
王雪鸢自带着手下人马出了女儿国,归顺了幽冥之海,也被曾兰亭委以重任。作为女儿国数一数二的战将,她虽然长相出众,但凶悍得紧,牛轲廉还曾在背后悄悄评论说:“这样的母老虎谁会喜欢?”
不想在婚宴上,看着王雪鸢招呼宾客、忙来忙去微红的面颊,牛轲廉仿佛吃了豹子胆一般突然站了起来,熏熏然道:“不错!老子就喜欢这样的!”
说罢他抱着酒坛,一步三摇地朝着王雪鸢走过去:“小娘子,你忙了这么久累不累?喝口酒润润嗓子。”
王雪鸢抬头,眸中冷光闪动。曾逍遥捂住眼睛,听到牛轲廉大呼小叫的声音传过来:“哎哎,不喝酒就算了,打人算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你可别打本帅哥的脸!哎呦!揪耳朵也不行!”
楚朝露和清辞正在敬酒,楚朝露一袭白色的婚纱,清辞穿着她亲自设计的“西装”,更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
两人的婚宴是按西式婚礼的流程办的,此刻他们正端着酒杯,和金毛君、青狮白象等人吃酒。听到动静,众人朝这边一看,均莞尔一笑。
热热闹闹的宾客席上,小黑拉了拉谢飞鸢的袖子,凑近她小声道:“你觉得小锦他们这种婚宴好不好?好的话,我们也抓紧办了罢!”
谢飞鸢的耳根子都红了,她斜斜飞了小黑一眼,扭头道:“星君大人给小锦送了一枚好看得不得了的戒指!我也要!”
小绿看着楚朝露满面飞红的样子,端起酒杯仰头喝干,自言自语道:“小锦,希望你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特地坐在他身旁的陶贝贝看准机会,执壶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飞鸢姐姐说,若能把他灌醉,再来个生米熟饭啥的,就最好了……陶贝贝抿了抿嘴唇,心中给自己打气:陶贝贝,抓住机会!
结果酒宴还结束,陶贝贝就双颊酡红,双眼迷离,抓着小绿的袖子不放手,一直嘿嘿傻笑:“玄武将军!我喜欢……唔唔唔……”
陶贝贝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绿一把捂住嘴,小绿白皙的脸上,罕见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他无奈让陶贝贝牵着袖子:“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楚朝露和清辞端着酒杯走到凡界王的面前。凡界王连忙起身:“锦姐姐,恭喜你。”少年不自在地挠挠头:“那个,兰亭姐姐最近要派人去西方大陆建交,我报名参加了。”
看凡界王的样子,估计是怕被自己责怪没有事先告知吧!楚朝露拍拍他的头:“我们小凡凡长大啦!自己拿主意就好!一路小心,记得及时传消息回来。”
清辞在楚朝露身后,慢条斯理道:“被欺负了就告诉姐夫,姐夫替你摆平。”楚朝露横了一眼清辞:“一边去!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别教坏小朋友!”
凡界王一直觉得这位“姐夫”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倒是这句话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壮着胆子道:“姐夫,你可得对我姐好点!”
清辞一脸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
喝了几巡酒,楚朝露也有些醉了,她半靠着清辞,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曾逍遥好容易逮着机会,凑到曾兰亭面前,低声说着什么,兰亭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小绿的衣袖被半醉的陶贝贝扯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
牛轲廉正被王雪鸢拧着耳朵,一脸又是疼痛,又是享受的表情。
小黑和谢飞鸢两人,亲亲密密地头挨着头,指着牛轲廉看笑话。
冷怀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父,原来就是之前卖东西给他们的瘦壳虾,父子二人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欢乐的人群饮酒。
波叔和阿狸坐在一起,一大一小,居然聊得也很投机……
告别了第一世的浮华,第二世的流离,这一世,她活的比之前都要好一些。她闭上眼睛轻轻笑了笑,耳边响起清辞温润如玉的声音:“可是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楚朝露用波光潋滟的眸子看了清辞一眼,妩媚道:“好。”(全书完) 北朝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