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作别祖皓,楚朝露默默将初中学习的《桃花源记》温习了一遍,听祖皓的只言片语,她大胆推断,难道这个后世心中的精神圣地在历史上真的存在过?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如果真有这么一片净土,乱世用来避祸,是最合适不过的。
还记得初学这篇课文时,老师要求抄十遍,那时候她耍赖,让广墨哥哥帮忙写了六遍,当时他们还讨论,真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么?
“如果真有,我们一起去看看罢。”记忆中广墨哥哥干净的脸,和眼下祖皓的脸重合了,广墨哥哥,我真能在这里找到桃花源么?
大约是坏运气终于走到了头,接下来的行程一切顺利。十日后,楚朝露终于到达了西魏王都——长安。
“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固若金汤的长安城,仿佛一道结界,隔离了乱世的战火,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脸上看不到恐惧和忧虑,长安城内街铺林立,酒肆飘香,窑姐儿们的脸上,露出醉人的温柔,这样的繁华安稳,比同为南梁都城的建康要强上许多。
“这么对比下来,南梁真是气数将尽啊。”楚朝露直观地预感到了日后的形势变化。
只是她还不知道,给梁王朝致命一击的,正是侯景,而自己在一个王朝的灭亡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因为侯景一直与西魏保持着私下勾连,自己又带着正式文书,所以不费什么力,楚朝露就见到了此刻西魏的实际最高统治者——宇文泰。
“明略过人,一时之杰。”这是后世对这位枭雄的评价。楚朝露是不知的,她只觉得大殿之上,端坐在其中的皇帝就像一个傀儡娃娃,而坐在旁边的宇文泰,方颡广额,须髯飘飘,气场十足,更像一个正经主子。
听闻是侯景派来的使者,又是上清一脉的高徒,宇文泰对楚朝露还比较客气,寒暄之后,他哈哈一笑:“说起来,道家还有一位高徒在我西魏做客。不知仙姑是否认识?”
楚朝露心中“咯噔一声,”心道不好不好,要露陷了……
一名青灰色道袍的男子踏入大殿。楚朝露回头,正对上久日不见的,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怎么在哪里,都能遇见他呢?
“清辞道长,”宇文泰慢慢地说,“侯将军这位使者,也是上清一脉高徒,想必道长是认识的?”
清辞的目光扫过楚朝露,带着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波澜:“清慧师妹,好久不见。”楚朝露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清辞和谢宁歌,是认识的……
“师兄别来无恙。”楚朝露僵硬地回答。清辞略一颔首,对宇文泰道:“近日夜观星象,有远客来访,将带来吉祥的消息。”
宇文泰眼中精光乍现,“那道长说说,我西魏该不该接受呢?”清辞淡然道:“这是丞相的事了。我乃方外之人,只言星象。”
宇文泰哈哈一笑,回头对楚朝露道:“侯将军这次开出了什么条件?”
“中原六州。”楚朝露言辞恳切道:“如今西魏与东魏并立,丞相多次与东魏交手,双方互有胜负,如今丞相动不了东魏,东魏也奈何不了大王,难道丞相不想打破这种局面?如今侯将军与东魏对抗,连克韩轨、元柱等多路大军,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丞相何不对候将军施以援手,趁机削弱东魏的力量?”
宇文泰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楚朝露继续游说:“我家将军和东魏对峙,已成胶着之势,实不相瞒丞相,将军除了派我来西魏,也另有使者去南梁,开出的条件也是一样,届时就看两边谁出手快,谁就能得到中原的大片土地,据我所知,西魏虽然政通人和,欣欣向荣,但越是发展,越需要土地,人口,财富。中原是块好肉,丞相要吃,可要早日下定决心呐。”
宇文泰眼中精光乍现,哈哈笑道:“姑娘,中原虽是块好肉,可不好下口啊!”楚朝露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如今盘中有肉,只要大王心中想吃肉,自然是吃得到的。”
宇文泰豪迈一笑,点头道:“姑娘可暂在驿馆休息,此事重大,需和陛下及群臣商量后再定夺。”
楚朝露舒了口气,听他的口气,这事八成是有戏,只是自己等不起啊啊啊!“肉已上桌,食客众多,想吃肉,丞相还是尽早行动才是。”
北方的夜晚,带着一丝清冷的寒气。驿馆里,楚朝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披衣下床走走。
彼时已到宵禁时间,楚朝露只能在驿馆里转转。刚踱了几步,就后悔了: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青衣道士就这么坐在桃花树下边,清风拂过,粉色的花瓣缓缓飘落在他的肩头,好一副月下美男图~
只是楚朝露无心欣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转身就想逃……听到脚步声,清辞回头,黑曜石般的眼眸亮了一下,但时间太短,短到楚朝露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既然已经被发现,再走就刻意了。
楚朝露只得在荷塘的一角坐了。“你来了。”清辞的口气淡淡的,永远让人听不出情绪。楚朝露无名地对他的淡然有些火气,开口就反问:“原来你和谢宁歌是认识的?还是师兄妹?”
清辞沉默了一下:“清慧师妹少年时期曾在茅山和我一起学艺,凡我上清一脉的弟子,相互之间均有灵力感应,我初次见你时,就是因为在附近感受到同门的灵力波动,所以才追着樱桃过去的。”
“所以,你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不是谢宁歌了?”
“是。我原先是以为师妹遭了不测,被人夺舍,但看你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何机缘误打误撞和师妹的肉身合为一体,初次融合时魂魄尚有些不稳,如今见你,已经适应得很好了。”
楚朝露想起上次那个乌云般的女子,追问道:上次那个黑衣女子,也是谢宁歌的同门吗?” 北朝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