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评委中,又是中间的老爷爷点头发了话。楚朝露道了谢,在等待仆从准备白布的间隙,低声吩咐了小黑和谢飞鸢几句。两人点头会意。
不一会儿,一块约有三米长、三米宽的白布被送了过来,小黑施了个法术,将白布变成一块长方形的屏幕,固定好。楚朝露点点头,又对周边站立的侍从道:“烦请这位小哥,把房间所有的窗帘都拉上,把灯熄了。”
众人见她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均被勾起了好奇心,河蟹戏园这是要搞什么名堂?人群中,烟雨楼戏园的队伍里,一个单眼皮的短发男子摸了摸下巴,低声对楼主道:“这是要演人间的皮影戏了。”
这个单眼皮短发男子叫牛轲廉,曾经是二十一世纪的不知名小编剧,一次正在熬夜写穿越戏的剧本,不知怎么,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牛轲廉比楚朝露运气好得多,他穿越到了北海的一个水族家庭,吃穿不愁,还顺顺当当开启了修炼之路,很快重新修成了人形。
不过他对修炼成仙没什么兴趣,反而发现了一个广阔的需要开发的戏剧市场,于是成年后,就兴匆匆地和北海第一大戏园烟雨楼签了长期合作协议:
他负责写剧本,烟雨楼负责演,短短几年时间,整个北海的戏园子都知道了这么一名“金手指”编剧,牛轲廉踌躇满志,觉得自己终于在异世界实现了文学梦想,登上了人生巅峰。
所以这次东海龙母寿诞,烟雨楼是信心满满冲着第一名来的,但来了东海,牛轲廉才发觉,原来穿越者不止他一个,居然还有一个戏园,也以排练后现代剧目出名。
牛轲廉抱着一较高下的心里,从海选就开始关注河蟹戏园,一路看下来,不得不承认,他遇到的这个“对手”,十分强劲,搞不好还是学表演出身的,很多演员表演时的小细节处理非常好。
牛轲廉的目光在台上三个演员身上转来转去,究竟谁才是穿越来的呢?
整个大厅完全暗了下来,黑暗里,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音乐。谢飞鸢坐在四十九弦的竖琴旁,用尽西海海蛇族平生所能,弹出了这首《勾魂》。
此曲一般会配合幻阵使用,以善于制造幻境、调动人的情绪闻名,弹曲子的人可以把心中的情绪通过琴音传递给听众,感染每个听者,只有修为高深的海蛇族成员才敢使用。
谢飞鸢闭上双眼,仰着头,努力想着自己遥远的家乡,将一点一点的思乡之情注入琴弦之中。
黑暗里,亮起了一束光,白色的幕布后面,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儿,她有着高耸的发髻,粉红的面颊,看样子,是个美丽的姑娘。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英武的男子,舒缓的旁白声响起:“话说人间有一对小夫妻,新婚之夜,丈夫被一纸军令唤走,妻子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丈夫长什么样,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竖琴的声音软绵绵的,如同相思树上最饱满的那颗红豆,又像是姑娘脸颊上的一滴泪,缓缓滚落到每个人的心中。
小绿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威武将军形象出现在白幕上:
“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为了满足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如今回乡,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我新婚一个月就别离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
在男子干净的声音里,大家好像看到了一座锦绣都城,一个美好的春天,桃花开了,山头绿了,在和软的微风中,一个美丽的姑娘在陌上轻快地走来。
“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一个柔和又微微含着怒意的女声接着道:“这位将军,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污点,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
男子强词夺理道:“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头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媚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畜生倾倒,竟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牛轲廉看着台上的这一幕,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偷偷背着家长,开着电视机,去看《大明宫词》的场景。
电视剧中,历经沧桑却依然美丽的太平公主,和生机勃勃正值青年的侄儿李隆基,一人手持一个皮影,在光与影的交缠中,在目光的无意碰撞中,一种异样的暧昧情愫无声蔓延开来。
太平公主,那可是我的女神啊,他心中呐喊着,更加迫切想知道谁是穿越者,他们可以好好把酒言欢,谈一谈从前的世界,谈一谈未来如何称霸戏剧圈……
牛轲廉越想越激动,在他的畅想中,台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全场一片寂静无声,大家都默默想起了美好的记忆。
七个评委席中,坐在最中间的花白胡子老爷爷,已经是满脸泪水。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刚刚化形,去了人间玩耍,因为不知道要付钱,在一个小摊子上吃了饭,被老板愤怒地拦住讨钱。
正窘迫间,一个轿子停在了他面前,轿中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手上拎着一串钱,“这位小哥,你先拿去付钱吧。”
他怔怔接过钱,还没来得及问清轿中女郎的住址,轿子就走远了。
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就用这么一只小手,就在他心中撩拨了许多年。真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在人间过得好不好?
台上琴音袅袅,所有人都沉浸绵绵的四年情绪中不能自拔。楚朝露念完最后一句台词,悄悄看一眼台下观众和评委的反应,心中有了几分把握。
她冲谢飞鸢做了一个“收”的手势,谢飞鸢的手停了,三层纱衣全部被汗水打湿,她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站起来时,足下一软,差点跌倒。
恍惚间一双厚实的手掌扶住了她。耳边响起平时听起来贱贱的声音:“谢姑娘小心,你累了,就靠着我休息会,”居然是小黑。 北朝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