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个时候告老还乡,最起码还能被皇帝在加封一番,而且,这份君臣之间的情谊也不会在变薄了。
日后皇帝若是偶尔想起,逢年过节的指不定还能在有些赏赐。
可他这逆子严世藩,贪恋京城权势,根本不愿离开,甚至和他私下里因此大闹过数次。
以至于他有心这个时候告老还乡,却被他这个逆子给逼的只能继续在首辅这个位置上扛着,以至于如今皇帝对严家已经有所不满了。
识时务,知进退。
严嵩这一辈子都在遵循这六个字,可如今到了晚年,却被他这个不识时务不知进退的逆子给拦住了。
“你这猖獗的性子若是在不改一改,日后定有大祸。”
“为父如今这身子骨,就算是在陛下跟前豁出这张老脸,又能在首辅这个位置上撑几年?”
“陛下能容忍一个已经年迈不能处理政务的首辅多久?”
“你以为锦衣卫那边,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么?”
严嵩苦笑,这话,原本他不想说的,可如今陛下已经对严家起了敲打之心,而他这个逆子竟然还不知道收敛,这个时候还敢想着报复,这不是作死么?
以至于平时有些原本不想说出来的话,今个严嵩也给说了出来。
“锦衣卫的能耐,你该清楚的。”
“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可是当今圣上的奶兄弟,更于火海中舍命救过当今圣上,对当今圣上可是忠心耿耿。”
“而当今圣上对陆炳也是信任有加,就算是为父在陛下跟前的地位也是绝对比不过陆炳的。”
“你认为,咱们严家的事情,陆炳可能瞒着陛下么?可能会怕皇帝不信他而信咱们严家么?”
严嵩说话的同时,手里的拐杖使劲在地上砸了几下,双目圆瞪:“你这逆子,难道真想把严家给毁了不成?”
从进屋开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严世藩总算是抬起了独眼,看了严嵩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了屋外:“陛下那边,对咱们严家的确不会容忍太久。”
“可就算是咱们安分守己,又能如何?当今圣上什么脾气父亲你该清楚的。”
“其性格乖戾,多变、狠辣无情。”
“伴君如伴虎,尤其当今圣上还是头猛虎。”
“既然如此,不妨咱们严家自己手握重权,让陛下奈何不了咱们严家,让陛下要依着咱们严家,这不就成了?”
“陛下喜欢修道,咱们就依着他,顺着他,遍寻单方进献,寻有道高人举荐,寻炼丹药材进献。”
“可结果呢?陛下那边不照样随时一个心情不好,就有可能拿咱们严家敲打?”
“咱们严家如今权倾朝野,只要小心运作,学一学东汉的曹操,也不是不可的。”
严世藩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充满了兴奋之情,甚至说出这话的时候,差点站了起来,由此可见此时他内心是何等的激动。
而严嵩却是被严世藩的这番话给吓住了,堂堂内阁首辅,竟然被他儿子的这番话给吓住了,由此可见,严世藩的这番话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学一学东汉末年的曹操。
那岂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最后要改朝换代。
严嵩虽然权势滔天,且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那些弹劾他的官员也被他收拾了不少,可却也从来都没敢有过这年头。
“混账东西。”
回过神的严嵩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形都有些摇晃,一手抬起拐杖,指着严世藩怒喝道:“你这逆子,真想气死为父不成?”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出来?”
“你想让咱们严家就此绝后不成?你想让咱们严家被诛九族不成?”
严世藩这番话,若是敢传了出去,别说到时候严嵩肯定保不住他这个独子,就是他自己,也要受到牵连的。
严嵩虽然也猖狂过,可对当今圣上却是忠心耿耿,根本就不敢,也就从来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如今,可不是什么东汉末年的乱世,如今国泰民安,敢有这种想法,分明是活腻味了啊。
“父亲啊,你就是太想不开了。”
严世藩仍旧坐在椅子上,也不见有丝毫变色,笑眯眯的道:“当今圣上沉迷修道炼丹,朝野上下对此早就是怨声载道了。”
“而咱们严家权势滔天,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
“可咱们这权势,终究不是长久的。”
“咱们的权势,全都要看宫中那位的心情。”
“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趁着这个大好机会谋划一番?”
“若是能成功了,日后咱们父子也能称孤道寡。”
“若是事不可为,孩儿不动声色的收手也就是了,不被人觉察出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祸端了。”
说完这话,不等严嵩在说什么,严世藩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独眼中精光闪烁,脸上更是满满的不在乎之色:“朝廷如今哪个官员敢不听从咱们严家的?”
“朝中如今咱们严家的嫡系也是有不少的,这些人的身上,可都是烙着咱们严家的标记呢,和咱们严家荣损与共。”
“只不过,如今他们还没彻底成长起来,他们的官职还不够高。”
“如今,恰恰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最好是让那些个牛鬼蛇神的都给蹦跶出来,到时候,孩儿一口气全都给收拾了。”
“等咱们严家的人马补了空缺,坐稳之后,就是咱们父子二人称孤道寡的时候了。”
严世藩最后的这番话,证明他今天所说的这些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所安排了,今个,只不过是他和严嵩摊牌的时候。
之所以摊牌,是有些事情,严世藩做不到,必须要严嵩亲自点头才行,所以,他才会选择这个时候和他老爹严嵩摊牌。
“您好好想想吧。”
“若是孩儿能够成功,日后您百年之后,牌位可是也能被供奉在太庙之中,永享香火的。”
严世藩打着哈欠,说完这话,扭头就走了,不在多说什么,今个,他并不准备在多说什么,只不过是先摊牌,让他老爹心里有个缓冲的时间,别的事情,等过些日子再定。 一品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