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风吹过了连云都没有散开,有些人离开了,连记忆都不存在了,风过了,花谢了,雨停了,有些梦是不是就应该醒过来了?药缘儿独自躺在舒适而温软的床上,眼角的泪水划过,自己与古嶾的梦应该醒了。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不过这场梦那么的真实,仿佛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真实到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梦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一切……”,药缘儿对着霞色的纱帐伸出了手,神情恍惚的在自己眼前晃动。
眼前的光晕在指缝中缓缓透过,就像是流沙在银河中流淌,药缘儿微微勾唇一笑,耳旁风声婆娑着树叶的欢笑,雀儿在春天刚刚抽出的嫩叶中欢歌笑语,青草弥漫着清新的空气,洋溢着泥土的清香。
“别再想了,他注定不会是你的良人……”,花钰摸着药缘儿消瘦的肩膀说道,看着药缘儿眸中的迷茫,带着星星点点的不解,心中带着微微的刺痛。
“我知道,有些事情有缘无分就是有缘无分,我不应该奢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药缘儿轻轻拂开花钰摸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些恍惚的说道。
药缘儿扯过花钰的手,放在了自己被古天划伤的脸上,那儿留下了一个终身都难以磨灭的疤痕,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却总是在雨后隐隐作痛,药缘儿问道:“爹爹,流月是不是很丑,您会不会嫌弃流月?”。
“不会的,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女儿,而且在梨落谷中只有我们父女俩人隐居在此,你长得再好看,不也是只有爹爹一个人看得到吗?”,花钰笑着说道,笑容中没有一丝丝勉强,也没有一丝丝伤痛,或许这样的药缘儿当真是挺好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但是好可惜啊,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那日古天爷爷知道古嶾哥哥的死讯后十分伤心,就朝着我的身上下毒,烈毒不可怕,恐怖的是这毒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拔除了……”,药缘儿双目无神,甚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纱,只是这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释然。
“真的不怪古天,要是爹爹知道有人伤害了我的孩子,也会这般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报仇,古天没有在瞬间要了你的性命应算是手下留情了……”,花钰并没有在意,把药缘儿搂在了自己怀里,轻声安慰着说道。
“爹爹扶你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房间里,梨落谷的梨花都开了,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雪花一样美丽,而且还有小小的蜜蜂在飞来飞去,等到秋天我们家流月不但有好吃的梨子吃,而且还有蜂蜜可以喝……”,花钰扶着药缘儿的手起来,顺手为眼前这个小丫头披上了一件银白色的外套。
“小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后来下了山,发现自己倒真的是衣食无忧,但是这一切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原来是少了一份雪山上的恬静,衣食无忧不是最好的,难得的是心中的安宁与平静……”,药缘儿笑着说道,打开门那一瞬间刺眼的光芒让药缘儿的脚步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花钰赶紧上前把人扶着,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是不是看得见?古天的毒其实并不是无药可解,不过就是你不愿意罢了?”。
“爹爹不要妄想,古天爷爷的毒无药可解,不过它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只不过是要了我的一双眼睛,这也不要紧,只要爹爹不嫌弃我就好,若是爹爹有一天不想要我了,可以随意离开,自此以后流月一个人自由自在,就好比天空上自在飘飞的云朵,不过就是缺一个人疼而已……”,药缘儿的话毫不犹豫的粉碎了花钰最后的幻想,看着药缘儿风轻云淡的模样,花钰无奈的摇摇头。
药缘儿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容,灿烂得宛如阳春三月里盛开的梨花,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凭借着最后一丝丝光感,药缘儿伸手接住了飘落的梨花瓣,放在鼻翼下肆意的闻了闻,说道:“真香啊,以前不知道梨花的香气这么好闻”。
“现在的我快乐,但是我曾经很幸福,如果和古嶾哥哥在一起或许会一辈子都那么幸福,爹爹我不是想要追寻过去,也不是想要作茧自缚,但是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只能得到快乐,却永远的失去了幸福……”,药缘儿虽然在笑,但是眸中饱含的两行清泪逐渐滑下,落在了花钰的掌心,滚烫而炙热。
片片梨花落下,纷飞着,芳菲着,轻轻柔柔的划过药缘儿洁白的脸颊,像是在梦中美好,花钰指尖轻轻勾起药缘儿一缕白发,当日出事以后,药缘儿就已经习惯了用浓墨染发,现在梨落谷再无别人,药缘儿终于能毫不掩饰的以自己最原始的模样面对这个世界。
“这世上多的是有情人,但是又有多少对有情人能走到最后,正所谓命运弄人,就像我和你的娘亲,你的娘亲是我此生挚爱,但是她却抛弃我离去,我本想照看你一生,看着你成婚生子,想不到最后只能以这种方式相伴……”,花钰感慨的说道,扶着药缘儿的手微微用力,让药缘儿巧妙的转了一个弯,避免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梨花树。
药缘儿脚边碰到了一株梨花树,差点儿被绊倒了,花钰上前扶着药缘儿的手紧了紧,小声的在药缘儿耳边说道:“不用担心,爹爹在这儿看着呢!只要爹爹还走得动,就一直扶着你走,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摔跤”。
药缘儿笑着伸手摸了摸花钰的眼睛,指尖触碰到花钰浓密的睫毛,笑着说道:“爹爹真的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当流月的一双眼睛吗?其实有爹爹在我的身后,就算是摔跤了我也一点儿都不害怕,因为你会把我扶起来的……”。
“是啊,爹爹真高兴,你能这样的信任爹爹……”,花铎笑着说道,掌心落了一朵娇艳的梨花,轻轻展开了药缘儿的手掌,放在了药缘儿的手心,说道:“刚刚你撞到树枝,这朵梨花落了下来,开得正好呢!”。
药缘儿把梨花放到了自己嘴里,轻轻的品尝了一番,微酸交织着苦涩从舌尖弥漫而开,梨花虽然开得灿烂,虽然香气扑鼻,虽然十分的娇艳,但是却不适合食用,若是真的要塞进嘴巴里,还不如树底下那一个不起眼的小蘑菇来得好吃。
“怎么忽然就往嘴巴里塞东西,梨花一点儿都不好吃……”,花钰浅笑着说道,把手掌放在了药缘儿的唇下,轻轻拍了拍药缘儿的小肩膀,半是哄骗半是吩咐的说道:“全部吐出来”。
药缘儿本想着咽下去,但是听到花钰的话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样,一张口就给吐出来,笑着说道:“听爹爹的话,不过要是爹爹不让我亲口尝一尝这梨花的味道,我又怎么会清楚梨花只是好看不好吃?”。
“原来有些东西只是长得好看,能不能吃却说不准,而有些人的人生,看起来璀璨万分,其中的辛酸却没有看得到,我们都没有经历过别的人的人生,不能单纯的以别人口中的好坏来判断一个人的本性,我本以为自己从来只救好人,坏人却从不愿意出手,现在想来,不过也就是一个错罢了”,药缘儿有些感慨的说道,回想起以前的种种,那些恩怨纠缠一点点的在脑海中浮现,最后变得越发的清晰了。
“爹爹,今天你教我写字好不好?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现在眼睛看不见只能够重新学写字,要是写得不好看你可不许笑话我,而且还不许罚我……”,药缘儿脚尖微微偏转了方向,对着花钰撒着娇说道。
“不可以,今天还不是学写字的时候,今天爹爹念书给你听,学了什么你明天要一字不漏的重复出来,要是功课不过关你就等着挨罚吧!”,花钰惩罚似的揪着药缘儿的软绵绵的小耳朵,笑着说道。
“以前不是说好不打人的嘛?而且我们有过约法三章,我睡觉的时候不能不给我被子盖,不能不给我饱饭吃,不能用棍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我……”,药缘儿气鼓鼓的说道,没想到花钰居然说话不算话,药缘儿的那个气啊,非要花钰给出一个解释,不然就要闹腾起来。
“但是我们曾经说过要忘记过去,你再也没有雪山上的那段经历,你不要害怕,你也不要彷徨,你人生所有的疑惑最后都会解开,你会错过古嶾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会爱,是爹爹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你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如何爱一个人都不知道,现在爹爹重新教你……”,花钰反手抱着药缘儿,花钰没说一句话,药缘儿就开始悄悄地落下一滴眼泪,打湿了地上的泥土。
“是我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自己的心意,会不会根本就不会错过古嶾,我真的好后悔啊!但是假如我真的学会了爱,古嶾就能回来了吗?”,药缘儿动情地问道,既害怕从花钰这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担心花钰只是骗骗自己,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有些事情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问了,一次次的揭开伤口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时间会抚平一切的,就像是现在你觉得自己遍体鳞伤,但是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你的感受或许就会不一样了,只要人还没有死,就没有什么伤是好不了的,就像当年爹爹对你的母亲一样”,花钰无奈的劝说道,希望药缘儿不要再执着,说得简单的放下,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终其一生却无法做到。
“古嶾哥哥……他是一个值得我用一生去怀念的人,但是我学会了爹爹口中所说的爱,他就可以回来了吗?”,药缘儿很是坚持的说道,若是今日花钰不给出一个答案,哪怕是一个绝情的答案,药缘儿也会心满意足的离去。
“不会,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花钰狠着心说出这句话,瞧见药缘儿无神的双目猛然滑下的泪滴,却是一字一顿依旧坚定地说道:“不会,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没关系,我愿意一辈子在梨落谷等他,守着他的衣冠冢为他唱歌跳舞,我想他一定跟我一样在小的时候喜欢看各式各样的医书,以后我就坐在树下为他念书,为他守着漫山遍野的梨花……”,药缘儿拥抱着漫山遍野的梨花,不停地在树下旋转,直到青丝飞扬,脸上的笑容感染着这边宁静的梨花地。
“爹爹,你越是教会我如何去爱一个人,我才知道以前我错过了多少,为因此而更加后悔了,所以我决定珍惜这段感情,珍惜这段过去,尽管古嶾哥哥已经不在了,但是我要一个人守着这段回忆,我要一个人的天荒地老……”,药缘儿笑着笑着转晕在了一棵梨花树下,落下的花瓣洒落药缘儿一身,让药缘儿看起来像是一个梨花仙子。
“爹爹教会你如何去爱一个人,或许你以后再也不会忘记古嶾了,或许你以后一辈子都会生活在对于古嶾深深的思念中,但是爹爹一点都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事情,因为教会你爱,如果真的有以后,你还会遇到那个像古嶾一样,值得你去爱,值得你奋不顾身去爱的人……”,花钰上前搂着晕在了梨花树下的药缘儿无声的在心中说道,看着自己女儿一点点的长大,花钰心中更多的是欢喜。
人生的大起大落以后,药缘儿更加享受现在宁静的生活,或许上天忘记给自己一段美好的姻缘,但是却在自己后来的日子补偿了一个合格的爹爹,药缘儿轻轻坐起来在花钰手上吻了吻,说道:“爹爹,以后我们再也不出梨落谷了,好不好?”。
花钰:“好!”。 异世帝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