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似乎进入僵局。
回警局路上,周扬有些恼火。
“这些空手套白狼的商人一个个精明得很,想套点话比虎口拔牙还难。”
付萧轻轻摇头:“不,我倒觉得此人的话可信。”
“为啥?”
“若他是凶手,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显著的嫌疑人位置。越狡猾的凶手,往往都有越完善的不在场证明。不过他的话有点意思。”
周扬转念一想:“你是指?”
“富昌街。这个地名今天反复被提到,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
蒋亮是富昌街地块征迁的负责人,最近让他头大的事儿特别多。
这里原本是荣南市的养殖基地区域,早年间划给了当地村民承包。随着城市区域扩大,现在这儿据说要搞地产开发,要被原住户迁走。
如果只是简单迁走也就罢了,前段时间蒋亮自己带头给这里的村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奈何在补偿款这事儿上就是谈不拢。
蒋亮本想着把情况向上面汇报一下,谁料不知道哪个好事的趁着晚上给那些村民养殖基地的家禽牲畜下了药,毒死一大片。这一带基础设施落后,连最基本的监控摄像也没有,一时间居然让村民束手无策。
损失这么大,征迁办眨眼间成了村民的眼中钉,村民们气得聚集起来直接用铁锹拆了征迁办的办公场所。
事情尽管被调停,但村民们一直不配合征迁的事。然而上级刚下指令要求他一个月内务必完成征迁工作,这叫一个纠结。
蒋亮点了根烟,眉头紧锁地在临时搭的简易办公室发愁。
敲门声响起,进来了几个年轻人。
“你们是?”
周扬表明身份:“警察。你是蒋主任吧?我们今天来是了解下富昌街地块一些情况。”
“哎哟,警察同志。咱这主要就是开展征迁工作,也没啥稀奇的,反正不是很顺利。”
“征迁总有几个钉子户,正常。”付萧笑着看向蒋亮。
“何止是钉子户,前段时间弄出个毒死家禽事件,搞得工作越来越难开展。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才好。”蒋亮长叹道。
“哦?这事儿我们没怎么听说。”付萧眼睛一亮。
“没逮到下毒的,后来调解了。唉,说句良心话。我挺同情这些村民,赖以生活的来源被人这么毁了,谁都会愤恨。”
付萧若有所思:“村民们知道这块地会被国衡买走吧?”
“大都知道,都传好久了。”
“行,谢谢您。还有个事儿,家禽被毒杀事件中损失最大的村民家在哪里?我们想去看看。”
“出门往东左拐500米,老赵家。他们家本来谈补偿款都松口了,这事一出铁了心当钉子户咯。”
不多时,付萧等人按蒋亮的指引找到了老刘家。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户破破烂烂的砖瓦房,门前是个小院子,种着些普通的蔬菜,地上满是粪便和污渍残留的痕迹,很脏。
付萧一行人敲门后,开门的是个满脸褶皱的老大爷。
“你们干啥的?!想打我家地的主意,门儿都没有!”老大爷一脸拒之门外的意思。
周扬想要开口被付萧拉住了。
“赵大爷,是这样的。我们是警察,上次村里牲畜中毒事件的黑手有眉目了,来您这慰问。”
“肯定是征迁办那帮人干的,没个好东西!”赵大爷嘴上这么说,却把院门打开了。
付萧等人步入小院,一股股粪便的腥臭味不自觉飘来,让人忍不住捂鼻。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基本生活用品,就是一些农用工具摆在角落,一台二十寸的黑白电视挂在床边,似乎诉说着过去的岁月。
付萧的目光被墙角处一张老照片吸引,凑近细看,年轻的赵大爷一手举着猎弓,一手拎着兔子对着镜头笑着。
“赵大爷,这就您一个人住着,这么多小家伙打理得过来吗?”周扬望向小院后边的棚子,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动物叫声。
赵大爷自顾自地坐小凳儿上掰玉米棒:“我儿铁栓一起帮着张罗,没问题。”
“铁栓人呢?”
“前两天说是去市里赶集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正愁去哪找他,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省心。”
“那刚好,我们回去帮您找找。”
“小伙子们,谢谢啊!”赵大爷难得露出笑脸。
付萧与周扬相视一眼,走之前留下些钱给赵大爷,算是慰问金。
开车回警局的路上,周扬接到组员王衡电话:“周队,法证科同事解开了谭建国的手机密码,但里面似乎没什么有用信息,短信很少,最后几次通话记录正是案发当晚会见的那几人电话。”
“家属那边?”
“我这边刚从那儿回来,谭建国的家庭关系比较简单,妻儿都住在荣南市。他们知道谭建国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出行很低调。不过他们表示,前不久谭建国回家说最近有人给他寄刀片恐吓他,让家人减少外出。他妻子曾劝他暂避风头,谭建国却不以为意...”
“辛苦了,先回局里。”
“是。”
付萧在一旁听完,沉思良久。从车窗口望向远处的高楼大厦,阳光折射下的楼宇庄严大气,眼前的种种繁华花费了多少人的汗水和性命,无人知晓。
......
荣南市警局会议室。
刘峰局长坐在中间位置,亲自参加本次刑事案件的侦破。
“诸位,谭建国作为本市的知名企业家不幸遇难,我们深表悲痛。考虑到其社会影响力和舆论因素,我们要高度重视,尽力以最快速度侦破此案。现在由付萧分析下本案的情况。”
刘局长举手示意了一下站在身侧白板处的付萧。
付萧微微点头:“诸位,我是付萧。客套话不多说。相信看过案发现场有关资料后,我们大多数人下意识会认为嫌疑人就在死者当晚会见的几人之中。毕竟从所有现场环节来看,只有这几人进出过房间有作案嫌疑。”
“事实上,我们的调查方向已被自己的眼睛误导。”付萧拿出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上,是死者谭建国趴在窗台口的血迹照。
“周扬给我这些照片前,我也以为凶手是趁死者不注意直接在身后射击的。可我看到这张照片时,意识到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难道是血迹范围?”座下有人反应过来。
“不错,若凶手从死者身后射击,死者留下的血迹势必会均匀喷溅到整个阳台上。然而死者的血迹却是集中在趴倒的窗口附近位置,这就说明凶手并不是在死者身后射杀他的,而是从另一个方向——楼上。”
“楼上?”众人讶异。
“凶手是20岁到30岁的年轻男子,根据死者伤处部位及受力程度,可以判断出他能熟练使用弓弩之类的武器,这不是一般人所谓的初学者阶段。当晚谭建国会见完李永明后,凶手在距其不超过2层的楼上使用某种方式让谭建国探身于窗外,随后以准备好的弩箭将其射杀,之后离开现场。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嫌疑人体形可以调一下酒店13楼到15楼的楼道监控。”
“另外,谭建国生前虽树敌不少,但多为商界对手,若要取对方性命,方式未免太过低劣。凶手的杀人动机一定与国衡地产最近的项目有关,我们调查后发现,富昌街地块的征迁不利直接影响到国衡的项目推进,而案发当晚,谭建国会见商谈的事情也都是富昌街的建设问题。”
“今天下午付萧和我去富昌街那里转了转,确实如此。前段时间因为征迁还有人弄出个家禽中毒事件。”周扬在一旁说道。
“是国衡派人弄的?”有人猜测。
付萧摇摇头:“尚不清楚。不过大家留意下这个人——赵铁栓。他家就住在富昌街,是家禽中毒事件损失最大的一户,我们去的时候只有他父亲在,据说已经两天没回家。离开时间与案发时间吻合,且与死者存在直接利害冲突,考虑到他父亲曾是身手不错的老猎人,故而此人是本案凶手的可能性极大。”
“周扬,立刻动用所有侦查手段,找到这个赵铁栓。”刘局长下达命令。
“是!”周扬立刻起身去安排。
刘局长见付萧分析完思路后,仍皱着眉头,似有疑惑。
“付萧,案件思路已经很清晰,还有什么疑问。”
“局长,您觉得以赵铁栓一个人的能力能计划好整件事吗?” 夜落拂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