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国师
次日清晨,凤仪宫一道懿旨赐给章府,训斥章林氏行事无状持家无方,勒令她在府中好生反省三个月,细细研读女德女诫,随着懿旨到章府的还有一个教引嬷嬷,是皇后特意送来教导章林氏礼仪顺便监督章林氏的。
慕凌熙吃完早膳便听说了这件事,皇后大张旗鼓地下懿旨,送旨的太监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引着全长安城的人都来看,慕凌熙便更肯定了心中所想,亲自点名选了章茹兮入宫为妃的皇后跟现在的沁妃只是面子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融洽了。
不过细想也是,如今沁妃正值盛宠,膝下有十皇子不说,瑶华宫里还住着个有五皇子的林婕妤,而且她现在年轻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孩子,可皇后现在已经二十九岁了,圣眷不再优渥,只怕一生也就只有一个七皇子了,两个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太大了,翻脸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也是慕凌熙愿意把章林氏交到皇后手中的原因,她借给了皇后一把刀,皇后定不会错过这个打压沁妃的机会。
慕凌熙正在心里为自己鼓掌时,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这一下吓到了侍女们,乐竹一脸紧张兮兮,带着哭腔地问道:“好好地怎么打喷嚏了,姑娘莫不是昨晚冻着了,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这屋子里暖和着呢,可能是娘亲想我了。”慕凌熙俏皮一笑,她因为身体的原因受不得凉,更怕染上风寒,所以从前在洛南郡时一向是她打一个喷嚏,整个慕家都要抖三抖。
几条街外的宁亲王府,正在书房的顾珣瑾浑然不知自己被当作了“娘亲”,他正专心描摹着笔下女子的面貌,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红衣似火高坐骏马之上,青丝如墨飞扬在风中,眉梢眼角带着狂傲不羁,若此时慕凌熙在旁边欣赏这幅画,说不定会觉得这女子很是熟悉,因为细细看来画上人的五官与她倒有几分相似。
但慕凌熙毕竟不在宁亲王府,而顾珣瑾身边也没有旁人,所以这幅画终究是孤独地被锁在一方抽屉里,静静等待某天或许有人能来打开它。
顾珣瑾伤春悲秋了一会儿便开始干正事了,却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因为他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华臻院主屋内室。
慕凌熙一脸悲痛欲绝地灌下了一碗姜汤,然后在大义凛然的忠仆乐竹欣慰的眼神中,拒绝了未兰递过来的蜜饯。
她皱巴着小脸,对未兰说:“给国师府上的礼都备好了么?”
昨晚家宴,慕凌熙早就派人给国师府送去了请柬,她不觉得国师会来,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果然国师府的管家送来了贺礼,也很愧疚而可惜地表示国师非常想来,但是今晚真的有事脱不开身,慕凌熙很大方地表示谅解,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国师府管家带着对慕凌熙的欣赏回去了。
既然国师府送了贺礼,那么慕凌熙这边肯定是要回礼的,她才到了两天还没顾得上清点长安慕府的库房,而她也不舍得让身边忙活了好几个月的人连夜清点,左右这次入京她带了些东西,所以便想着让未兰、央兰从这些东西里挑一些送过去。
“回姑娘的话,都备好了,还从府里挑了些字画,这是礼单,您过目一下,要是没有问题的话,等会便让南昭送去。”
慕凌熙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嗯,挺好的,这事你和央兰比我在行,等会你们俩带人清一下库房的东西,以后多的是送礼的时候。”
“奴婢知道了。”
说到慕家和国师府的关系,就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谈起了。
洛南慕氏,千年世家,雄踞一方,屹立不倒。
千年来,任朝代更迭,江山易主,不管皇位上坐的是谁,慕家家主依旧是世袭罔替的御亲王,而慕氏也安安稳稳地守着洛南郡,风吹不倒雨刮不倒,除了慕氏一族肩负护天下安宁的隐秘使命,使得历朝历代的皇室都对他们礼敬有加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国师府的存在。
世人都知,京中国师府乃是慕家在长安的一支,除了祭祀祈雨讯天命这些事外,慕国师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任务——教导皇子,自有王朝建立以来,每朝每代的皇子的启蒙夫子都是国师,上书房众太傅也以国师为尊,这帮助慕家奠定了自己在皇室心中的地位。
除此之外,国师在京郊燕山脚下建了一座燕谢书院,广收弟子,其中自然有许多入朝为官者,慕家祖训慕氏子弟不得入朝为官,但这群从燕谢书院出来的学子们,特别是受了恩情的寒门子弟,心中对慕家自然怀着感恩之情,这也使得慕家在朝中虽无权臣撑腰,但却有清流相助,不至于势大到惹皇帝不满,也不会因京中无人而备受掣肘。
国师淡欲,一生便只有一位正妻,国师夫人的名头让京中无数待嫁的女子都趋之若鹜,而这正妻的人选要国师满意还要得到慕家族中长老们的认可,可以是寒门之女,也可以是世家贵女,甚至还可以是皇亲国戚。而国师的嫡长子一般就是下一任国师,嫡子满月后要送回洛南本家,两岁后才能再次回到长安,在长安待上两年便必须再回洛南郡,由慕氏本家派人教导,直到年满十岁方可留驻长安。
世人都觉得这是慕氏本家为了捆住国师一脉而找的借口,但慕凌熙身为慕家嫡女,却知道更深层的隐秘,国师嫡子满月后要回本家检验血脉,唤醒灵目,然后才能回到长安受龙脉养,养两年之后再回洛南洗髓净心,由慕家几位长老亲自教导,十岁差不多整个身躯已经定性,这才敢放他回长安在国师身边受教。
国师府就这么一代代传了下来,只效忠当朝皇室,若是改朝换代,那便说明这一脉的国师气数耗尽天运已失,慕氏本家便会另选一位作为新朝的国师一脉。
三百多年前,当时的慕家少主也就是御世子与一顾氏男子私交甚笃,后来御世子的这位好友起兵妄图推翻前朝,洛南本家收到时任国师的一封手书,上书四字“天命归顾”,于是御世子奉父命暗中出手辅佐,这人便是大汉开国皇帝顾牧琼,他建立了大汉朝后,当时的慕家家主携国师归隐退位,由慕少主接任家主之位,少主之弟入京任国师一职。
八代更迭,如今皇位传到了顾景仲手里,国师也变成了慕梵晔。
算起来,慕梵晔的年岁要比慕凌熙的父亲慕岚珏大些,慕凌熙该唤他一声大伯,但她自出生以来却没见过这位大伯几面,对他的印象更是了近于无。
说不定哥哥跟他更熟些,慕凌熙有些无聊的想着,也不知道这个大伯脾气好不好,容不容易相处,唉,真是伤脑筋。
慕凌熙边在心里想着国师的事,边走到了书房,这个时辰她该练字了。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吧。”慕凌熙放下毛笔,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字迹,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去一旁净了手。
进来的是乐竹,她福了福身说道:“姑娘,宁恩侯府送来了请柬,邀您三日后去府上赏梅。”
慕凌熙听见“宁恩侯”三个字,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但也没说什么,走到一旁的软塌坐了下来,伸手接过了请柬。这请柬倒是内敛不出挑,可摸起来手感极好,四周烫金花边也彰示了主人家的尊贵身份,她打开请柬,里面邀请的人名十分含糊,只写了个“慕姑娘”,而这帖子的落款是宁恩侯夫人的名字——慕晓依。
慕晓依,慕凌熙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纤纤玉指在这三个字上划过去,然后她抬头对乐竹说道:“这宁恩侯夫人可是那边莲五姑娘的姑奶奶?”虽是个问句,但她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回姑娘话,正是,莲姑娘的祖父与宁恩侯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乐竹沉声回答道,“方才来的是宁恩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她说侯夫人思乡心切,望姑娘们能赏脸一去。”
“怪不得,宁恩侯夫人倒是极聪明。”慕凌熙喃喃道,如今枪打出头鸟,按理说该是后族叶家先来人下帖子,其余府上才敢邀人,而一向低调处事的宁恩侯府怎么着都不像是这个挣人先的傻子,所以方才她听到是宁恩侯府的请柬时才会略有惊讶之色,可若是走亲戚关系的话,任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反而会让长安城里的勋贵世家们松一口气,大家都想和慕家亲近些,但也不想被皇帝盯上,可若是等叶家下帖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如今宁恩侯府倒是做了件好事,开了这个头,后面再有请柬邀人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而对于和慕家沾着亲的宁恩侯府来说,他即使不下请柬不见慕家女,在一众勋贵中那也是很打眼的,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做这个第一人,谁都挑不出毛病来,也向皇帝表了态,你看作为亲戚作为长辈我不遮掩什么,我就第一个请人来府中赴宴,我坦坦荡荡,对慕家女只有长辈的关怀之心,绝无朋党的勾连之意。
“那嬷嬷有说要请哪几位姑娘么?”慕凌熙放下请柬,看向乐竹。
乐竹垂眸回道:“听那嬷嬷的意思,去哪几位姑娘全看姑娘您的意思,不过她还说了一句京中宴会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唔,我知道了,”慕凌熙听到乐竹的回话后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宁恩侯夫人倒是有趣,一张请柬就想试出自己的深浅,故意不点出人名,一是看自己心胸是不是狭隘,能不能容下旁系女同去,二是担心点出名字后自己会为难慕洺莲不说,还会怨怼上她,真不亏是掌一府中馈的侯夫人,就是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心胸狭隘这件事是瞎猜的,还是府里有人给她递过话。
“这段时间咱们府里可有人去宁恩侯府探亲?”
乐竹心里一惊,连忙回道:“回姑娘话,并无,府里都是咱们的人,进进出出也管得很严,出门采买的人全是咱们自己人,各位姑娘自入京之后都安安分分地休息在院子里,除了昨日入宫外,都没见过外人,也没出去过,所以府里没人往宁恩侯府透过消息。”
“那也可能是在洛南郡时就有人传过信了。”慕凌熙伸了个懒腰,她早就脱了鞋上了炕,斜倚在软塌上,整个人慵懒得像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猫,“动脑子可太累人了,去让人挨个院子里传话,三日后咱们去宁恩侯府。再告诉未兰挑点适合给长辈的东西,到时候一块送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乐竹退出书房后,招来在门口守着的侍女吩咐了一番,让她们去各院里传话,然后自己也走出了华臻院。
身为慕家长房嫡女的贴身侍女,她自然是不必要去给旁系姑娘传话的,但是嫡系姑娘那边她必须要亲自去。 宠妻成瘾:王妃休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