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轻轻拍着阳雪的后背,虽然阳昭已经走远,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悲伤,轻轻啜泣。
空荡荡的屋内,只有两名相拥而泣的女子,在这个即将烽火燃起的动荡夜里,凄然悲恸。
突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虽然对方故意将脚步放得很轻,但宋凌还是能听出来所到之人,不但身手极好,而且不下三十人。
宋凌警惕地抽出腰间软剑,将阳雪紧紧护在身后。
蓦地,对方推开房门,一涌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宋凌挥剑而上,身形灵动,犹若幻影,一下就蹿到了一名最先冲进来的男子面前,利剑抵喉。
“凌姑娘,是我!”那名男子扯下面罩,非但没有还击,还恭敬出声道。
宋凌一愣,赶紧撤了剑。一看那三十余人皆着黑衣,而那出声之人,她也并不陌生,是暗影卫中的飞影,深得慕容冲的信任。
“你们怎么来了?”宋凌不禁问道。
“王爷有令,让我们护送你回平阳。”飞影切切道。
宋凌一听,心中却是一怔,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但是他也应该知道,大战在即,她是不可能不战而走的!
她望了一眼憔悴的阳雪,将她带到暗影卫们的面前,而后郑重嘱咐道,“你们来得正好,这是阳家小姐,阳将军的亲妹妹,你们务必要将她平安护送到平阳!”
阳雪一愣,不禁问道,“那你呢?”
宋凌黛眉一展,勉强扯出一丝淡然的笑容,如流星过际,只有刹那绚烂,转瞬即逝。
“我会留在长安,和阳昭一起走!”
“太危险了,你不能这样做!”阳雪握着宋凌的手,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她竟会为了她的哥哥,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
宋凌也紧紧握了握阳雪的手,浅浅一笑道,“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和阳昭一起,安然到达平阳。”
“姑娘,不可啊!”飞影当即双膝跪下,深深劝道。
“你先起来。”宋凌上前伸手想要扶起他,可那男子就是执拗地深跪不起。
“我等受了王爷的命令,是一定要将你平安地护送回平阳的。”
“那你可知道,若是我做的决定,就是王爷,也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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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紧闭的屋内已然熄了烛火,只有一片浓浓的黑暗,如黑夜一般,沉重蔓延开来。
而房内的男子却是坐立难安,毫无丝毫睡意。
他屏息靠着房门,透过那一丝微弱的光亮窥探着外面的动静,警惕地就像一只即将面临袭击的刺猬。
长长的锋刀一直在他掌中握紧,从未放下过。
“定哥哥,怎么样了?”他身后的女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忍不住小声出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立刻比出了嘘声的动作,将她拉到一侧,压低了声音说道,“门外守备明显增多,我猜的没错,慕容冲果然早有反心。”
“怕是今夜,他们要有大动作。”
嘉宁公主一惊,一双眼眸不禁睁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冲哥哥他怎么会......”
她拼命摇着头,软弱的泪水冲破她的防线,肆意而下,黏住了长长的睫毛,花了那高贵而娇美的妆容。
不,她不相信!
她倾尽真心待他,不惜与疼爱她的父皇反目,只为陪在他的身边。而他呢,原来一直以来,他对她从来都只有逢场作戏,虚情假意,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而现在,他可能更要兴兵造反,与她的父皇,她的臣民对抗。
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奋不顾身,一直努力,一直付出,哪怕飞蛾扑火,就能抚平他国破家亡的伤痛,就能消磨他高高在上的野心。
只是她忘了,他是慕容冲啊!
那个他,曾是燕国的中山王,曾是高高在上的大司马。
他骨子里那高贵的血,怎么能允许他甘于平凡?在秦国当一个区区太守,委与人下,仰人鼻息,了此一生。
他不会的!绝对不会!
她到底,还是,太傻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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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黑暗荡漾在凄清沉寂的长空中,波涛暗涌,铺天盖地,早已寻不见那星宿的光华。只有一轮泛着浅色光芒的残月,在黑暗中奄奄一息地苦苦挣扎。
可遥望北方,却有一颗炳若日星,昭若玉石的北辰星冲破黑暗的层层阻碍,在黑夜中脱颖而出,闪着无尚的耀眼光芒,直逼高悬之月。
辰星当空,那亮光,似是凝聚了所有群星的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斗转星移,王朝更替,千秋之变,起始于一夜之间。
段随所率之兵所向披靡,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冲破了南门的守卫,斩杀了南门守将秦川。几千人马不停歇,浩浩荡荡一路向平阳奔去。
苻坚已经收到消息,大怒之余,更是惊愕居多,他从未想过,这群如散沙般的亡国之兵还能兴起什么大浪来。他更是没有料到,一个远在千里平阳的慕容冲竟能号召起长安各路兵马,在今夜就高举大旗,与秦国正面交锋。
再后来,他更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涅槃重生后的凤皇,必将手持刀剑重临人间,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苻坚之子苻晖临时集结大军,追剿燕国叛军,可是还没赶上段随的步伐,已有韩延的人马纷拥而至。
两军已经交锋,苻晖的军队训练有素,且人数众多,韩延并未占任何上风。但是好在,大燕之兵轻骑了得,且他们意不在久战,又有暗影卫在隐蔽处从旁掩护,到底拖住了苻晖的兵马。
烽火一起,连烧三月,马蹄连踏关中山河。
今夜,残月如血,火光耀天。
公元384年,三月,燕济北王慕容泓率军渡过黄河,在华阴起兵,斩杀苻坚之子苻睿。慕容冲亦统军两万起事,于河东响应。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