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未走,她也未开门。
良久,他望着那不见烛火的昏暗,终是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她突然从床上一把蹿起,猛地拉开门。
他转身,一抹错综复杂的情愫流转在他灿若繁星的双眸里,只见他喉结微动,却未发出一言。
她望着他那冷峻绝美的容颜,哪怕只是一眼,哪怕只是一瞬间,他眼角眉梢的容光浮华,都美得那么决绝,足以让人沉沦,为之倾倒。
这样仿若天人的他,又怎么是她这样平凡的女子能独自拥有的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的郁郁寡欢是那么可笑,国土未兴,霸业未得,她却把时间花在儿女私情的争风吃醋上。
这样的她,又如何为他分忧,又如何将来陪他争霸天下。
蓦然,她嘴角扯出了一抹淡然若冬梅的释然,只听她一本正经道,“今日阳昭来信,秦国刚大败,元气大伤,济北王欲趁这个机会在关中起事,长安那边正在等你的指示。”
慕容冲眉心一凛,一下陷入了沉思。
“机会虽是难得,但是却有几分蹊跷。”
“阳昭一心复国,对你忠心不二,这信上的消息应是假不了。”宋凌沉声道。
她知道他的疑虑,平阳都没有收到关中的消息,怎么长安倒先知道了。
要么是阳昭叛变了,被秦国收买故意设局,要么就是慕容泓心生异心,有意欺瞒!
不管到底如何,这二人,都是慕容冲最为信任的人,无论是谁有异心,对大燕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愿,是他们想多了。
不过现在,不管是阳昭也好,还是慕容泓也好,至少有一点他们说得没有错,这次的机会确实千载难得,是老天赐给大燕一举复生的机会!
数月来,慕容冲虽陪着她闲逛,现在陪着嘉宁公主出玩,但是她知道,这都是做给平阳眼线看的假象,他一定早已暗中谋划,静待时机了!
现在终于等到了慕容垂的叛离,姚苌的兵变,整个秦国已经四分五裂,此时正是起事的最佳时机!
“凤皇。”望着他皱眉沉思的模样,她忍不住轻唤,“我想去长安。”
“什么?!”他一愣。
“消息究竟如何,一去长安便知。”她斩钉截铁道,似乎不是在说一个计划,而是一个毅然的决定。
“不行!”他望了她一眼,甚至连考虑都没有就脱口拒绝。
风吹起他的发,恰巧盖住了那双凝满担忧的双目。苻坚是大败了,但是长安此时一定也加强了警戒,万一是个局,他不敢想......
“长安有韩延、段随他们,你无须亲自出马。”他星眸一沉。
“阳昭跟随你多年,若是都信不过,更何况韩延、段随他们呢!”
韩延虽出生草莽,但确有才能,与段随二人将长安的地下势力发展得愈加壮大。
但是其心是否向燕,便不得而知。
“我们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个机会,万不可错过!”
“你我都清楚,非我去不可。”她虽是淡淡说道,但却是去意决绝。
他深深望着她,深邃的眼眸泛起厚重而层叠的波澜,好似静水凭空起浪。
“你决定了?”
“是!”
他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去长安。当她做了决定,任他费多少口舌,也是劝不住的。
慕容冲清冽如流溪的双眸终是黯淡了下去,如大雾漫天,只见他沉沉叹了口气。
“我送你的紫玉可还在?”
她轻轻点头。
“若遇到紧急关头,此紫玉可调动我们在长安的所有势力,包括阳昭、段随等人,都会齐齐听命于你。”
她之前只知道,这紫玉是大燕皇室特有的,珍贵异常。只是没想到,刻有他名字的紫玉,竟具有这般调兵遣将之力。
原来,从十年前送她紫玉开始,他就已经那么信任她了。
“凤皇。”
“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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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雅聚阁
男子椅凳而坐,目光凭栏而下,时而举杯慢饮,时而沉杯掌中,似是在等人,又似是闲适,却是让人难以捉摸。
这时,布帘一挑,一名身穿素衣,头戴笠帽的年轻男子敞门而入。
年轻男子摘下头上的笠帽,露出一张清秀的容颜,他顺着另一名男子的左方而坐,拿起一杯茶水便饮道,“你来得如此早。”
“你要来的消息,王爷早早便通知了我,我已经在这雅聚阁等了你两日了。”阳昭望了望一身男装打扮的宋凌,她秀美的发丝间仍见一路的风尘仆仆。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可要了吃的?”一直忙着赶路,又饿又渴,她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仍感觉肚腹空空,饥肠辘辘。
阳昭望着她一副饿急的模样,不禁摇头轻笑,“这般没戒心,你就不怕这茶水有问题?”
宋凌又径自倒了一杯茶,淡然道,“不怕,我信你。”
阳昭一愣,没想到她竟如此信任于他,心中莫名流过一股暖流。
宋凌对于慕容冲的重要性,大燕鲜卑上下,无人不知。此次她孤身入长安,行动如此隐秘,慕容冲只钦点他一人从旁协助,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
“吃的一会就来,有何指示?”阳昭四下望了望,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宋凌倩眉微扬,狡黠一笑,呵气如兰道,“静候命令!”
倒不是她不相信阳昭,相反,她很相信他,但是长安城中眼线太多,不到最后一刻,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