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哥哥,你看那边的杂耍好有趣啊。”
“冲哥哥,这边的仿制瓷器还是挺精美的嘛。”
“冲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
“冲哥哥......”
嘉宁公主难得出宫,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像个刚刚出生的小鹿那般精力旺盛,东跑西跑地都快要把平阳逛了一个遍。
而慕容冲始终不愠不火地陪在她身后,偶尔扯出几丝淡漠的笑容,但终是一脸若有似无的平淡与漫不经心,就像没有感情的冰凉瓷器,说不出悲喜。
杨定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将这一切深深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他心里若是没有你,哪怕人在你身边,心也早已飘远,任你再徒劳一切也是枉然。
感情,来不得,半点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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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单手支着脑袋,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似是在想什么出神。
“凌姑娘,今日不是要去酒坊吗?”袁襄站在门口道,本来要与宋凌一起去酒坊巡视,却迟迟不见宋凌的身影,他忍不住过来看看。
宋凌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望了望袁襄,淡淡道,“我这就去。”
袁襄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一明,没再多言。酒坊的生意一直客源不绝,如日中天,原本一月一次的视察,今日却平白提前了十日。想来凌姑娘也不是真的要去巡视,只是为王爷着想,怕他和嘉宁公主今日玩得不尽兴,找了个托词。
这么多年,他一直陪在慕容冲身边,他看得出来,宋凌是真心处处为慕容冲设想的,哪怕是要委屈她自己。
他在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女主人,除了慕容冲的命令,便是她的吩咐。就是像阳昭那般股肱之臣,慕容泓那样的尊贵身份,也使唤他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侍卫前来禀告。
“袁总管,这是阳将军从长安寄来的书信。”
袁襄接过书信,看也没有看,原封不动地直接递给了宋凌。
宋凌打开书信,黛眉渐渐深锁,手握着纸张的地方也乍然而现层层褶皱。
“济北王欲趁秦军初败,在关中起事,长安燕军是否一并响应,望王爷速下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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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已经入秋,怎么今夜反而热了起来,连着那吹过窗沿的风都带着炎热之气,让人不禁心觉烦躁。
宋凌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打开门了,可是对面的房间内仍是一片阴暗幽黑。
他,还没回来吗?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他们应是玩得流连忘返了。
想到这,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涩。
突然,外面传来了几声人语,清亮的女声尤为高亢。
“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冲哥哥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哦!”
宋凌一听见嘉宁公主愉悦若欢的声音,心中莫名一沉,忽地关上了房门,匆匆吹灭了烛火。
慕容冲走到宋凌的房门前,刚抬起手想敲门,却看见房内的光亮一下熄灭,留给他一汪漫天的黯淡,遥遥而深远。
他的手停留在原地,渐渐地,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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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也不知是这反常的天气,还是其他原因,昨夜宋凌辗转反侧,却就是未得好眠。
她早早地就起了床,在后院照料摆弄着几株花草,都不是什么奇珍异草,尽是她闲来无事时在山上采的些许野草,倚陡崖峭壁而生,受风雨洗礼而长,蓬勃不息,坚韧而顽强。
就算她忙碌时无暇顾及,这些野草山花也能自己汲取养分,独立生长,奋发而上。
而那些太过珍贵的花花草草,一来娇贵难养活,二来开出的花朵虽然妖艳夺目,但仅仅是昙花一现,鲜得长久。
相比起来,她更喜欢那些在逆境中蓬勃生长的野草,狂风吹不灭,暴雨浇不息,虽生长艰难,但得长久。
就在宋凌心不在焉给花草浇着水时,突然身后冒出一把玉笛,倏地从草茎中间横断打折了去,几株野草像是被人硬生生撇断了腰,朝一侧蔫了去。
“呀,不好意思,手滑了。”身后传来一声故作扭捏的女声,明明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意味,哪有半点歉意。
手滑了?!力度如此之大,这明明就是故意而为之。
宋凌立即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回头瞪向这个始作俑者。
想也不用想,能在平阳太守府内故意找她麻烦的,除了嘉宁公主,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明知她是故意的,宋凌却仍是强忍着不发作,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花草重新摆好。
嘉宁毕竟是公主,以她现在的身份,忍气吞声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这花草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稀有品种嘛,何必如此费心。”嘉宁公主站在一旁看着宋凌打理,不咸不淡地说道。
“公主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宋凌就先告退了。”她不欲与其纠缠,欠身道。
嘉宁公主扶云眉高高一挑,突然身子一斜,手一滑,那青绿碧透的玉笛猛然从她手中滑落,重重跌在地上,碎成两截。
只听女子惊呼而出,道,“宋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摔碎冲哥哥送我的玉笛!”
宋凌平淡如水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你自己不小心,莫要赖到我的头上。”
“你!你这个贱婢!”嘉宁公主嵌着殷红豆蔻的指甲横指着宋凌的眉心,怒气冲冲道,“我知道你就是嫉妒冲哥哥对我好,才要摔坏他送我的东西。”
宋凌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她还有完没完了,“公主若是看到我这个贱婢不顺眼,那还是请公主回长安去吧。平阳庙小,容不下公主这尊大佛。”
宋凌虽是说得平淡,无起无伏,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话中的驱逐意味!
嘉宁公主气得狠狠一跺脚,怒道,“你竟敢赶我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
她突然扬起眉不屑地望着她,嘴角扯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一个亡国败将的女儿,要不是冲哥哥护着你,你早就去阴曹地府陪你那没本事的父兄了!”
她话音还未落,宋凌已经抽手而上,一巴掌打在了她那用名贵脂粉装扮的娇颜上,她那精妆细抹的左脸上立刻乍然现出了一个鲜明的五指红印,明月髻上的金步摇也歪向一侧,十分狼狈。
“你,你竟敢打我!”嘉宁公主委屈地捂着生疼的左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宋凌。
从小到大,就算是她父皇,也不舍得大声呵斥她一言半句,更遑论,有人敢以下犯上了。
这个宋凌,真是胆大包天,嫌命长了!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