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慕容岳赶到的时候,慕容冲的人马已经占据了三个城门,千万支利箭正淬着血等着他们。两万人马与八万人马正面交锋,他们必然处于弱势,但是若借助城楼地势,居高临下,便会极尽防守之利。
而这个时候,只听电闪雷鸣,高空的乌云突地铺天盖地地聚拢了起来,犹如千军万马奔腾,雄狮压境。
那呼啸的狂风夹杂着波涛汹涌的雨柱,狠狠砸在城楼上,只听狂风败叶乱飘。
慕容冲高高站在城楼之上,未着甲胄,只一身白衣,如他每次上战场一般。狂风吹得他发丝轻散,那深邃而阴冷的眸中此时极尽肃杀之戾气,犹如地魔临世。
马踏关中,剑指四方,便在今夜一战。
慕容岳的视线已经被雨水模糊了,他甚至在冥冥黑暗之中看不清城楼上的男子,但是那毁天灭地的气势,他却强烈地感受到了。
能有如此帝王气场的,恐怕大燕之中,只有慕容冲了。
“安丰王,慕容泓已死,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挣扎,让将士白白为你送命!”慕容冲在城楼之上冷冷说道,狂风将他的每一个字都凝聚了,狠狠击向慕容岳的面前。
段随站在慕容冲的旁边,从城楼上抛下一个带血的头颅,砸在地上的污水里,滚了几圈,溅起了一路悲凉的血花。
慕容岳颤颤巍巍地下了马,捡起头颅,拨开那被雨水打湿的乱发,看到了慕容泓死前不甘的模样。
在慕容冲攻来,但是他找不到慕容泓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猜想到这样的结局了。不然,他们关中握有重兵,慕容冲何以如此肆无忌惮。
关中之军在看到慕容泓的头颅时,明显引起了一阵骚动,军心已经开始涣散。
“慕容冲,你真狠!”慕容岳朝着城楼愤怒而绝望地大喊,带着大势已去的凄凉。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是你暗杀我在先,我反击在后,要怪就怪你棋差一招!”
“慕容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投降,别怪我箭下无情!”慕容冲已经眯起了眼,凌厉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射向慕容岳,仿似乱箭射死的命令,就在下一秒。
“尔等都是鲜卑燕氏,本王不想同室操戈,屠杀族人,你们若现在缴械投降,本王承诺不杀一兵一卒,对你们与我部下一视同仁。”他知道慕容岳性子倔强,未必肯轻易投降,便煽动他手下兵力的投诚之心。
关中之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握着刀剑盾牌的手,略有松懈。
这个时候,高盖也站出来鼓舞人心,“众士听本将一言,放下武器,追随中山王,共谋前程,无需在此徒丧命。本将与宿勤崇将军,都已投靠中山王麾下!”
一听到高盖和宿勤崇都已经投诚之后,一些宿勤崇的旧部不在犹豫,直接放下了武器。
风雨凄迷,只见刀剑落地溅起的水花,在长街上蔓延。
慕容岳狠狠瞪向那些临阵倒戈的将士,只是此时他的威慑力,已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因为大部分的将士,都已经缴械投降了,而剩下的,也只有几百名慕容岳的亲信,无法与慕容冲的大军相抗。
“王爷,我们掩护你冲出去!”有仍忠于他的将士提刀护在他的两侧,急急说道。
慕容岳无奈地摇了摇头,泣血地自嘲般笑道,“我们冲不出去的!”
他望着身边仅有的几百人,脚步已不稳,“看看,我们只有这些人,而他呢!”
他剑指高墙之上的慕容冲,忿忿道,“你看他,手握几万兵马,居高临下,我们还没冲出城门,就成了他的箭下亡魂了。”
“王爷......”
“王爷......”
“罢了,罢了,天要亡我,不必徒添死伤了!”
自知气数已尽,慕容岳放下慕容泓的头颅,朝着阴沉的天空不甘地怒吼,任凭暴雨砸进他的眼里,洗去他一生的戎马。
“慕容冲,你赢了!”
仰天一声长吼,他拔剑自刎,倒于血泊之中。
慕容岳魁梧的身形倒下,如泰山的轰然崩塌,带着无尽的不甘与积怨,重重砸起几波血水。
只见,暴雨如注,却冲不散殷红的血色。
慕容岳的倒下,让最后处于进退两难的几百燕卫彻底绝望,他们不再顽抗,纷纷弃兵器投降。
慕容冲在大雨中闭上了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夜,意味着以慕容岳和慕容泓的关中势力,彻底土崩瓦解。
他也终于在这一天,真正执掌了燕国的大权。
“传令下去,将济北王和安丰王以王侯之礼厚葬。”
这是他所能给慕容泓的,最后一项恩典。
既然踏着无数尸体和鲜血登到了现在的高位,那就没有什么可回头看的,更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遵命。”飞影俯身应道。
段随站在慕容冲的身后,只看到一抹阴郁倨傲的背影,但是透过这抹背影,他似乎在倾盆的大雨中将一切看得通透。
人都死了,死后的风光,还有什么意义?
慕容冲此举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得!
好一个狠绝而又虚伪的王啊!
虽然慕容冲除去了慕容岳和慕容泓,将关中的势力收入囊中,但是洛阳的形势,仍不容乐观。
“段随。”
“末将在。”
“你速领高盖将军部下两万人马,星夜驰援洛阳。一万五千骑兵为先锋,四更便出发,另五千步兵负责护送关中十万石粮草,天亮就启程。”
“传我军令,洛阳不容有失!”
“段随领命!”
“高盖。”
“老臣在。”
他望了一眼城下仍惊圑未定的慕容岳旧部,道,“除了把守各城门的兵卫,让其他将士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多拿些好酒好菜,让将士们好好吃一顿。”
“诺。”
“这关中的将士大多都是你和宿将军的旧部,安抚军心的事,你还要多上些心。”
“老臣明白。”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