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慕容冲站在燕军中,望着那一众铠甲加身的将士们,有跟他一路南征北战的八千死士们,也有慕容泓的四万关中之军,但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大燕鲜卑同胞,何分彼此?
那荧荧火光将男子刚毅而冷峻的侧脸照得异常清楚,一如他此时慷慨激昂的语调。
“今日我军拿下洛阳城,以少胜多!”
“在别人眼里,这可能是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慕容冲相信,只要将士齐心,上下团结,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更没有打不赢的胜仗!”
“尔等世代鲜卑氏族,一脉相承,不分彼此,应当齐心匡扶大燕社稷,驱除秦虏,为大燕建功立业!”
“待局势稳定,本王定会论功行赏,为尔等加官封爵,名耀百世!”
慕容冲的一席话,深深地说到了关中燕军的心里,他们望向同样穿着燕国战甲的八千将士,心有恻动。一开始他们和慕容冲的八千将士总觉得各为其主,总有隔阂,但是说到底他们都是鲜卑人,都是为了灭秦复燕,重塑家国这个信念一路征战,他们的敌人应是秦国和凉国,而非彼此。
慕容冲的八千将士也深深望向关中之军,他们在等他们的走近,一步的距离,跨越隔阂,跨越易主,跨越生死;一念的决定,承诺忠心,承诺勇气,承诺信念。
他们希望从此不再是孤军奋战,有臂膀,有战友,有支援,一路高歌,勇往而前。
在八千将士的期盼下,有一些关中军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迈开脚步,向他们走去。
高盖见状,他知道,军心已经靠向慕容冲,而慕容冲现在是要逼他和宿勤崇做最后的决定。
得军心者,得天下!
“臣等愿誓死追随中山王!”高盖率先跪下,扬声宣誓道。
宿勤崇望了望高盖,又望了望他手下的将士,从他们的眼神中,他知道,慕容冲已经成功地蛊惑了他的军心。
“臣等愿誓死追随中山王!”他屈膝跪下,这一刻,他深深地知道,这是他真正地与慕容岳划清了界限。
虽有遗憾,虽有惭愧,但他并不后悔。
他相信,慕容冲是能率领千军万马攻破秦国的利刃,也是他将来仕途扶摇直上的点金石。
有了两位大将军的带领,那本已心中臣服,却还略有后顾之忧的关中军此时也抛下所有顾虑,齐齐跪下,只听万千将士齐声呐喊,声震洛阳。
“我等愿誓死追随中山王!”
从此只有一路军,名为燕。
高如卿这个时候知道,慕容冲已经做了将来的决定。
韩延也跪下了,声音喊得也很大,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其他将士的那种激动,只有那如死海般的平静,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只是他低着头,慕容冲应是看不见。
虽是笼络了四万军心,但这只能算是一点的壮大,不过恰如星星之火,总会汇成燎原之势。
洛阳将军府
雾虽散去,但天仍未明。
虽用计驱逐了张蚝,但是这将军府,仍是昔日风光。
虽是打赢了胜仗,但燕军并未敢有丝毫懈怠,已经严守南北城门,以防张蚝发现有诈随时杀个回马枪。
慕容冲和其他几名大将此时毫无夺城的喜悦,反而是悠长的担心。
“袁襄的粮草可运到了?”慕容冲略有着急地问向韩延。
韩延赶紧起身答话,“攻下洛阳之时,臣立即放了狼烟,想必袁将军应是已经收到了我们的信号,在赶来的路上了。”
然而,慕容冲的脸色并没有有丝毫好转,韩延放了狼烟,也就是说,关中也已经收到了他们拿下洛阳的消息了。
高盖看出了慕容冲的担忧,上前说道,“王爷,如今我们虽占据了洛阳,但是城中的粮草也已经被我们烧了,袁将军还没有赶到洛阳,若是此时张蚝再率军来攻城,我们根本守不住三天啊。”
“那依高将军看,现在该如何?”慕容冲隐隐抬了抬眉,看似在询问高盖的意见,其实心中已有决策。
“如今之计,我们只有请求关中的支援,不管怎么说,洛阳城都是燕国的故土,安丰王不会放着洛阳不管的。”高盖看了看慕容冲,察觉到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异变,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慕容冲一时没有说话,似是正在沉思。
一向附和高盖的宿勤崇,也不敢冒然出声。
高盖说得虽是有理,但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今日一战,慕容冲的声望必超慕容泓,安丰王必会采取措施,一定会召慕容冲回关中。
一个谋略惊天下,轻易能取他国城池的人,慕容岳是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人在外面建立自己的势力的。
但是一旦回去,受压制无法施展拳脚是小,就怕慕容岳杀心已起,欲将威胁势力除之而后快。
“你们怎么看?”慕容冲突然问向韩延和高如卿。
高如卿长眉紧蹙,一时并没有想出什么万全之策,不敢冒然给出意见。
韩延看四下无言,而慕容冲此时又并不想采纳高盖的建议,他必须需要其他人来给出更好的决策。
这个时候,他必须挺身而出。
“依臣下之见,现在若没有关中的支援,我们在洛阳是孤掌难鸣,但是攻下洛阳毕竟不易,这功劳也不能白白拱手让人,王爷也要早作后面的部署。”说着,他暗暗斜眼瞥向一旁的高盖和宿勤崇,想看看他们可有些许慌乱,毕竟不能确定他们是真心归顺还是假意投诚。
高盖老成持重,知道韩延此语是有意激他们,遂故作无恙。
但宿勤崇已经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韩延所说的功劳拱手让人是什么意思!
是说这洛阳和郑州让给了安丰王?还是让给了他这个将军?
难道他还能除去慕容冲,独自向慕容岳领赏不成?
他没有按慕容岳之托,与慕容冲故意作对,让他无法安心洛阳之战,而是率着自己的四万部下跟随慕容冲一同攻打洛阳,已是诚意之至。
还想让他怎么样?
“韩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宿某和高将军有二心,想独揽功劳不成?”宿勤崇自是气不过,与韩延理论,也好向慕容冲表忠心。
高盖这次并没有去拉他,以宿勤崇的鲁莽性子,这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也是最不会被慕容冲怀疑的状态。
现在只是攻下两座城池,但是慕容冲的势力远不如慕容岳,宿勤崇又是跟随慕容岳多年的老将,慕容冲心有怀疑他们的倒戈也是人之常情。
慕容冲望着宿勤崇火冒三丈的样子,眉梢微微一动,宿勤崇这个人生性鲁莽,脾气暴躁,被质疑会有此一怒,才是未有图谋。
若他此时心里藏住了话,那,才是必有后招之象。
但是,仅仅凭此表面,并不能让慕容冲真正放下心来。
“宿将军莫急,韩延不是那个意思。”虽仍心有疑虑,但慕容冲还是为韩延解释道。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