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洛水郡。
水畔秋色肃杀,道上数骑绝尘。
忽然“噗通”一声,片刻之后,水边传出了呼救声。
刚刚远去的马蹄声又渐渐回响,马儿未到,人影先至,只见空中白衣翩飞,双袖如翼,在水面轻点而起,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转方向,回到岸边。
落儿将水里捞出来的人扔在岸边草丛里,刚才呼救的少年就扑了上来:“二郎!二郎!二郎你不要死啊!”喊得撕心裂肺。
另外三人也折返回来了,下马过来。
落儿见少年哭喊了半天也没喊出反应了,眉间微蹙:“让我看看!”一面说,一面不耐烦地将少年拎了丢开。
看了两眼,落儿抓着溺水者的脚将他往上一提,立即松了手,迅速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溺水者口中喷出一道水束之后,脸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少年又惊叫着扑了过来。
溺水者咳了两声,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少年瘫坐着。
少年一看到溺水者的脸,又惊叫起来:“二郎!二郎你的脸怎么了?”
落儿瞄了一眼,原来是刚才摔得有点重,把脸摔肿了,好在地上没有石子,只是青肿,没有破相。
“走吧!”燕回看看人也没事了,就催促落儿上路。
落儿刚迈开步——
“等等!”少年带着哭腔喊道。
落儿面色不耐地回头,人都救了,难道肿个脸还要她赔不成?
“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到底是她想多了,十二三岁的少年可怜巴巴地哭了起来。
“你们不是有牛车吗?”落儿指了指在路边悠闲吃草、完全不顾主人死活的青牛。
“可我不会驾牛车啊——”少年眼泪汪汪地说,“都是二郎自己驾车的!”
没办法,他们这里也只有落儿会驾牛车。
把鼻青脸肿、浑身脱力的溺水者搬上牛车,落儿随手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塞进那人嘴里。
少年看得胆战心惊:“你给二郎吃了什么?”
“毒药!入口即化!”落儿淡淡地说着,回到车驾上坐好,将那头没良心的青牛赶回道上。
少年讪讪地笑着,瞅了两眼半死不活的主子,就将脑袋凑到落儿身边,陪笑问道:“姐姐,我叫思尘,我们家二郎是拂云城楼家的二郎,姐姐怎么称呼?”
“拂云楼氏?”落儿有些意外,随手一救就是个名门子弟,手气也真好。
“我只送你们到萝城!”落儿先撇清了关系,拂云城在南郡,这里是洛水郡,一点都不顺路。
少年思尘连连点头称谢:“我跟二郎正是要去萝城呢,实在太谢谢姐姐了!”
落儿淡淡地“嗯”了一声,无心同他搭话。
“咳咳——”车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是虚弱的叫唤,“思尘……”
思尘忙应了一声,钻了进去。
“二郎,你好些了吗?”思尘关切地问。
楼二郎又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地问:“思尘,你刚刚说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思尘期期艾艾地说:“二郎,我说了你可别太伤心……”
楼二郎紧张了起来:“你别吓我,快说!”
“呃……也没怎么……就是、就是长大了一点……”思尘斟酌着说。
思尘的声音虽然轻,但怎么躲得过外面几人的耳朵,张扬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长大了一点?哈哈哈哈,何止一点,根本是大了一圈,跟猪头似的,哈哈哈哈……”
牛车内一片死寂。
忽然传出楼二郎悲痛的嘶吼:“镜子!快给我镜子——”
牛车毕竟慢,到了萝城,天也晚了。
落儿在城门外停了下来,跳下车,对车里两人说:“萝城到了,我走了!”
话刚说完,车里冲出来一个湿嗒嗒的人,落儿侧身一避,那人摔在了地上。
落儿见思尘出来搀扶了,便同其他人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准备走人。
冷不防脚上一重,挂了一个人。
“你别走——”古二郎死死抓住她的脚,抬起头,气息虚弱地说,“你赔我……”忽然之间,一张绝美无瑕的脸映入眼帘,他瞬间看呆了。
落儿皱了皱眉,冷声问:“赔什么?”
古二郎张了张嘴,然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真是麻烦!
落儿看着如丧考妣的思尘,无奈地下马查看。
是落水受了冻,又受了惊,一路上也没给他保暖,初冬季节确实有点不好受。
“你们在萝城有亲戚?”落儿问思尘。
思尘摇摇头,边哭边说:“二郎是去徐家送荷月笺的……”
落儿提起楼二郎往车里一丢:“去徐家!”
中原的这些世家望族多多少少都有些姻亲关系,思尘拿着古二郎的拜帖上门,说明了情况,徐家很快就有人出来迎接了。
巧不巧,出来的几个人落儿都认识。
“洛姑娘?”仪容潇洒,惊讶相唤,竟是立宁沈纵。
而另一人半真半假地露出意外的神色:“沈二郎与这位姑娘相识?”
沈纵含笑点头:“洛姑娘是长天楼楼主林先生的未婚妻——”
“已经不是了!”沈纵话没说完,就被落儿冷冷地打断了,目光从沈纵侍女身上一掠而过。
沈纵露出几分讶然,但也就一笑付之:“洛姑娘曾到过立宁,有过数面之缘!”
另一人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含蓄的惊讶和温和的理解,然后指挥仆人配合思尘将楼二郎抬了进去,还吩咐了一声“请巫先生”。
少年思尘却抓着落儿的衣袖不肯进去,先对那人解释了下原委:“徐三郎君,我家二郎不慎落水,是这位姐姐仗义相救——”又转头对落儿央求道,“姐姐跟我们一起进去吧,姐姐给二郎吃了颗药丸,总要同大夫说说的!”
放在平常时候,落儿也要赞一声这少年机警周全,可眼下她急着赶路,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是化瘀消肿的药丸罢了,我还要赶路,放手!”
思尘还没说什么,落儿这边倒出了内讧。
“还要赶路?你自己是铁打的身子,知书可不是,每天才睡两个时辰,还让不让人活了!”张扬怪叫着抱怨。
那就有人和善地劝说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诸位赶路辛苦,不如在舍下小住一晚?” 美人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