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宣心头微暖，从过年到现在，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温情。

　　“表姑，黎屏不让你过来，这儿又冷，你略坐坐就走吧。”

　　老夫人坐在床边，看着林若宣如今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不忍心。

　　她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本来不想再管，可黎屏做的这么绝，她思虑再三，商量着问：“若宣，要不，你带阿心走吧，这儿不是你们的留身之所啊，阿心这孩子身体不好，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林若宣点头：“是啊，是该走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看江一心，似是下定了决心。

　　林若宣走到老夫人跟前坐下，笑道：“表姑，这几天我就打算走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阿心身体不好，我想让表姑帮我送送她，我在这梅竺还有几件心事没了，等做完了再走。”

　　“这……”

　　老夫人有些为难，她这样来看看他们母女，都免不了被黎屏嘴碎的说上几句，若是她亲自去送江一心，还不知道要被怎样念叨呢。

　　林若宣看出了她的顾虑，抱着她的胳膊道：“表姑，你别担心黎屏，她巴不得我们离开呢，你送送阿心，我办完事就去找你们。”

　　老夫人思虑再三，点头：“那，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说着，老夫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到了林若宣手中：“这是表姑偷偷藏的，黎屏不知道，你们母女要离开这儿，去讨生活不容易，收起来，算是表姑的一片心意，也谢谢你这些年来照顾着林家。”

　　林若宣没有推脱，把钱揣起来后，正打算跟老夫人说说什么时候送阿心走，黎屏推门进来了，她神色颇为不悦：“老夫人，不是说了不让你到这边来么？你老胳膊老腿的了，在这冷的跟地窖一样的房间要是冻出个好歹来该怎么办？走了。”

　　老夫人连声答应着，颇有深意的看林若宣一眼，这才起身跟在了黎屏身后。

　　林若宣揣着那一叠钱，细细思索一番后，走到江一心跟前，小心的搀扶起了她：“阿心，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答应妈妈，要好好的活着，活着到斯言身边。”

　　江一心点头：“妈妈，我会的。”

　　她乖乖的跟林若宣走到床边，躺床上后，不多时便睡着了。

　　林若宣站在窗前，却没有半分睡意，江一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要跟她分开这么久，林若宣实在有些不舍，可以后的路，终究是要她一个人去走的。

　　林若宣鼻子微酸，拿了纸笔出来，认认真真的给江一心写了封信。

　　连着做了那么久的粗活，她手上满是口子，因为要握笔，几处本来已经结痂的口子也崩开了，鲜血顺着口子汩汩流出，林若宣没管这些，任由那些鲜血流到了信纸上。

　　写完，她仔细的把那份信折起来，塞进了江一心随身穿的衣服口袋里。

　　冬天，黑夜好像无比漫长。

　　林若宣怔怔的坐在窗前，她什么也没想，直到黎屏粗着嗓子喊，她该去打扫院子，做杂活了，林若宣才回过了神。

　　黎屏真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跟钱有关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她去做，甚至，连买菜这样简单的小事，黎屏都要亲力亲为。

　　一大早，林若宣在院子里打扫，黎屏带着林家振出去买菜，临走到门口，黎屏回身，不满道；“打扫完院子，再给我把房间里收拾干净，这么慢，得弄到什么时候？把你那病怏怏的女儿叫起来，不能在外头，在屋子里干点活总是可以的吧？”

　　说完，黎屏把手中拎着的篮子递给了身后的林家振，剜了他一眼：“怎么，我说他们，你心疼了？”

　　林家振本来不忍心，听到黎屏这么问她，立刻摆手：“没，没有。”

　　别说之前他就没什么骨气，现在有了跟江一心这档子事，他在黎屏跟前，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明明看着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却百分之百的复制了乔伯均的性格。

　　林若宣看着他们离开，心里的计划也越来越清晰。

　　老夫人从屋子里出来，走到林若宣跟前，四处看看，才低声道：“若宣，趁着他们出去买菜，要不，我这就送阿心走吧。”

　　林若宣略一思索，却道：“不着急。”

　　她暗暗盘算一番，跟老夫人开口：“表姑，你手里还有钱么？我想给阿心买一件像样的衣服，毕竟，我们也要走了，换件衣服，也体面一些。”

　　老夫人看看她，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后，黎屏对每个人都苛刻了一些，老夫人手中那些钱，还是以前攒的，林若宣从老夫人手中拿过那一笔钱的时候，竟然心酸的无以复加。

　　其实这些钱，本来就是她的，现在拿回去，她心里居然升腾起了满满的耻辱感。

　　她跟老夫人商量好出去的借口，换上一件以前的衣服后，匆匆的出了门。

　　此后，连着好几天，林若宣都在老夫人的掩护下，每天出去两三个小时，回来后，做杂活也比平常勤快很多，黎屏很满意，到林若宣生日的时候，黎屏甚至还“大发慈悲”放了她半天假。

　　林若宣知道，也该是时候了。

　　她给江一心换上一身新衣服，笑着摸她的头发：“阿心，这次去了南海，就再也不要回来了，记住了吗？”

　　“妈妈，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妈妈在这儿还有点事，办完了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着妈妈。”

　　“好。”

　　林若宣微红了眼眶，她又叮嘱江一心几句，转头跟老夫人开口：“表姑，阿心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把她送到汽车上。”

　　他们一起出的门，目送江一心离开后，林若宣独自一人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气温却一点也不见回暖，林若宣叫了车，一直到一处偏僻地方才停了下来。

　　这边离梅竺不远，却是另外一个镇子。

　　因为多山，镇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看起来比梅竺要萧条很多。

　　林若宣从一条已经长满了杂草的小路上去，弯弯拐拐之后，到了一个孤坟跟前。

　　只有一个小土堆，连牌子都没有，因为葬在这荒山之上，小小的坟包没人看管，枯枝败叶堆满了坟头。

　　林若宣找了块石头坐下，良久，才喃喃苦笑：“眉笙，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是不是？”

　　她闭了闭眼睛，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柳眉笙怀孕了，她将错就错，选择让柳眉笙生下那个孩子。

　　当时，她嫁入乔家一年有余，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把柳眉笙的孩子抱过来，她在乔家的地位才会更稳定。

　　林若宣瞒天过海，在柳眉笙快要生产的时候，还特意把她带去了国外。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柳眉笙肚子里怀的，居然是双胞胎！

　　医生用英文恭喜着她，林若宣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之前做孕检，包括她跟乔伯均说的，都是只有一个，现在突然生了俩，她该怎么解释？

　　好在这边的医生都是提前打点好的，林若宣几乎立刻就做了决定，这俩孩子，她只能留下一个！

　　柳眉笙刚生产完，整个人虚弱无力，看到林若宣要对其中一个孩子下手，她也顾不上肚子上的伤口，连滚打爬的从床上摔下去，爬到林若宣的脚边哭求：“太太，求求您，求求您留下他们，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不该骗你，求求你饶了他们吧！”

　　她是存了点小心思，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在乔家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可到底，她还是低估了林若宣的绝情。

　　林若宣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生产服，双手抱着其中一个孩子，冷冷的看着地上的柳眉笙：“当初你骗我，就应该想到到今天这个结果。”

　　她挣脱开柳眉笙的桎梏，抱着孩子快步走到了窗户边，只要她一撒手，这个孩子，顷刻就会没了。

　　柳眉笙双眼圆睁，精神已经崩溃：“不要！”

　　她大喊着，原本葡萄似的眼睛直往上翻，在地上抽搐一会儿后，彻底倒在了地上。

　　医生护士听到声响匆忙进来，柳眉笙倒在血泊里，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柳眉笙伤口崩的很严重，血迅速然染红了纯白的床单，医生和护士紧张的抢救，林若宣抱着怀中的孩子，从窗户跟前一点点的走了回来。

　　只要抓紧时间抢救，柳眉笙还是有活的希望，可，就在那一刹那，林若宣决定，不能留着柳眉笙。

　　柳眉笙活一天，她不是这对双胞胎器亲生母亲的事，就随时可能暴露……

　　林若宣故意在孩子胳膊上掐了一把，把哭着的孩子交给其中一个护士，接着，她走到柳眉笙跟前，哭着喊：“眉笙！眉笙！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有事啊！”

　　她表面上哭的撕心裂肺，却暗暗捏紧了柳眉笙的氧气管。

　　最后，病历单上写，柳眉笙的死因是情绪激动导致的大出血，可只有林若宣知道，柳眉笙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安排好医生和护士之后，林若宣身边放着一个小孩，被推出了产房。

　　对在外面焦急等着的乔伯均来说，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跟林若宣在同一间产房，不幸死去的女人，才是他孩子真正的母亲。

　　他沉浸在当爸爸的喜悦中，早就忘了那个曾经跟他缠绵缱绻过的柳眉笙。

　　柳眉笙死在异国他乡，林若宣在处理另外一个孩子的时候，顺带着带上她的骨灰，埋在了这个偏远的小山丘上。

　　林若宣睁开眼睛，嘴角泛着浓重的苦笑，她从来都不相信命运，因为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包括后来跟江景岳生下江一心，她同样都没让乔家人看出任何破绽。

　　然而，事到如今，她终于无力的相信，这个世界上，因果循环，不是没有报应，而是她还没遇到罢了。

　　林若宣随手拔了几颗柳眉笙坟前的枯草，拍着自己手边的那一抔黄土：“眉笙，攒了这么多久，你怒火该是很大吧？没关系，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她从她的坟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柳眉笙的坟包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儿。

　　傍晚，老夫人送江一心还没回来，林若宣回来的时候，特意叫了一桌好吃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吃一顿好的，也没人会说什么。

　　她特意恭敬的请了黎屏和林家振下来，连日来，他们都没怎么吃过一顿好的了，看到这一桌丰盛的饭菜，黎屏和林家振也没多想，坐在了桌子边。

　　三个人吃了一顿，黎屏心满意足的道：“给老夫人留点，剩下的，你来收拾一下吧。”

　　“嗯。”

　　林若宣应一声，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黎屏跟林家振上楼了，林若宣看着桌子上吃了一大半的饭菜，手心竟出了一层绵密的汗。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可到了这个地步，林若宣心里忽然有些恍惚，她很坏么？

　　她只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要的一切东西罢了。

　　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一瞬，过一会儿，楼上传来了东西打碎的声音，黎屏满头大汗的从屋子里出来，厉声问：“林若宣，你给我吃了什么？”

　　林若宣神情淡漠的看着她：“你吃了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么？”

　　桌子上的饭菜还有一些，从表面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黎屏捂着肚子从楼上下来，她想扑倒林若宣，却因为肚子绞痛，摔在了地上。

　　林若宣冷冷的看着她：“黎屏，你当真以为，我林若宣是那么容易被降服的人？告诉你，我这一辈子，还从来都没有向谁服过软！”

　　“你，你，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黎屏紧紧捂着肚子，汗水不断从她额头上沁出，一滴滴的滴到了地上。

　　林若宣拉了把椅子坐在离黎屏几步之远的地方：“黎屏，你是不是养尊处优过惯了，就不记得你原来也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连耗子药都尝不出来了么？”

　　每个菜她都放了一些，为了不让他们那么痛苦，她甚至还在那几天的时间里，每天出去买点安眠药，可现在看来，安眠药根本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一会儿，林家振也从楼上下来，冷汗涔涔的跪到林若宣脚边：“林姑姑，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林若宣冷笑更深：“留着你，去抢乔家的资产么？我不会给斯言留这个麻烦。”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她这么做，就是在为乔斯言着想。

　　林家振满脸震惊：“林姑姑，所以，我跟乔斯言，都是乔家的子孙？”

　　他之前就想到了他跟乔斯言是双胞胎，当然也幻想过回到乔家，可那天在桐溪的别墅，林若宣亲口说的，他们跟乔家根本就没有关系，为什么现在……

　　林若宣冷哼一声：“我都离开了乔家，你以为，我还会让你们留下来？”

　　她冷漠的看着林家振和黎屏在地上挣扎，内心竟然没有丝毫的波动和怜悯。

　　黎屏和林家振求生的心却很重，林家振大概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活下去，他是乔家子孙，本该过着纸醉金迷，光鲜亮丽的生活，凭什么他一辈子都要呆在梅竺镇？

　　第一次，他升腾起了一股不甘心的愤怒。

　　他忍着痛，一步步的往门口爬，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他才发现大门从里头锁上了。

　　林若宣手中晃着钥匙，从桌上拿起了打火机。

　　一下一下，打火机的火苗一簇簇的燃烧着，林若宣走到林家振和黎屏跟前，嘴角勾牵起淡淡的笑意：“你们，逃不出去了。”

　　黎屏回头，看到林若宣手中的打火机，这才意识到她想干什么，黎屏大惊失色：“林姑姑，你，你别冲动，你点火烧了这儿，大家都活不成，你也会死的！”

　　“你以为，我还打算活着么？”

　　黎屏心头大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林姑姑，我错了，我不该跟你作对，只要你放过我，放过我们这次，家里还是你说了算，钱都是你的，好不好？”

　　林若宣轻蔑的看着她：“你早干什么去了？”

　　她不由分说的拖着黎屏的胳膊，硬是把黎屏拖到了客厅里面，林家振害怕的要尿裤子，也被林若宣拖了回去。

　　关上门，林若宣把早就准备好的助燃剂拿出来，点火的时候，她有瞬间的犹豫，这个世界上，还有她牵挂的人，也不知道阿心有没有坐上去南海的车……

　　可这个担心也只是匆匆在心头闪过，紧接着，林若宣毫不犹豫的点燃了客厅里的沙发，之后，把助燃剂放了上去。

　　冬天，冷冽的风从窗户缝隙中灌进来，吹的火苗四处乱窜，火舌很快舔到了窗帘上，连带着周围的窗帘也都燃烧起来。

　　火势越来越大，林若宣看着林家振和黎屏在烈火中苦苦挣扎，忽然仰声大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主宰别人，任何人都休想控制我！”

　　灼亮的火光映红了她的眸子，林若宣没有出去，静静地等着大火蔓延过来……

　　哭声，叫喊声，都被这场大火淹没，等梅竺镇其他人发现这边房子起火的时候，房子已经熊熊燃烧了近半个小时。

　　火势太大，没人敢轻易靠近，正好老夫人回来，看到房子这样，激动的就要进去，众人急忙拉住了她。

　　林老夫人泪眼模糊，焦急的问：“这火烧了多久了？里头有人吗？”

　　邻居们摇头，他们出来之后，这房子火势已经很大，如果里头有人，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可看到老夫人这么担心，众人急忙跟着劝：“老夫人，你别太担心，这个时候，气候干燥本来就容易引发火灾，也许是家里没人了才烧成这样，你说是不是？”

　　林老夫人点头，到现在，也只能这么希望。

　　好不容易火势渐小，众人帮着灭了火，打开门进去后，客厅里的三个人，已经都被烧成了碳……

　　老夫人看着那三具尸体，怔怔的呢喃：“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若宣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她两眼一翻，忽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个事对一个老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众人虽然都劝着她要想开些，可过了几天，林老夫人终究是熬不住，死在了那一堆已经成为废墟的房子上。

　　曾经是梅竺镇人人艳羡的富裕人家，如今变成这样，邻居无不唏嘘。

　　老夫人死后第二天，天上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越下越大，很快就将大地染成一片纯白。

　　曾经风光无限的林家，终于在寒天雪地中，惨淡落幕。

　　…………

　　南海市，乔家大宅。

　　江一心连门口都没进去，就被管家给关在了门外，如今，林若宣都不在了，她这个养女还算什么呢？

　　江一心坐在乔家门口，曾经是她长大的家，如今却被冷漠的拒之门外。

　　她紧紧抱着自己，宛如鸵鸟一样，把头埋在了胳膊中。

　　“斯言哥哥，你在哪儿？”

　　她来乔家只是想问问斯言哥哥现在在什么地方的，可管家根本都没容得她问，就关上了门。

　　在门外坐了一会儿，江一心才起身离开。

　　她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身上的钱在来的路上就被小偷给摸走了，江一心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忽然觉得自己无能。

　　长这么大，她好像一直都是被妈妈呵护在手心里的，从来都没有真正独立过。

　　这会儿，她忽然很想林若宣，哪怕是在梅竺那样的环境中，她也忍了。

　　可她举目四望，马路上车来车往，人们行色匆匆，又有谁会帮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口袋，软软的倒在了路边。

　　南海跟桐溪一样，也是存不住雪的，雪花刚一落地，就瞬间化了水。

　　楼羽隔着窗户看，忽然问：“芷兰，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趟北方怎么样？我还没有见过能淹没过小腿的雪呢！”

　　江芷兰躺在床上，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她看她一眼，淡淡的道：“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可没有那个心思。”

　　楼羽回到她床边，安慰她：“哎呀，你不要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芷兰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希望如此吧。”

　　这几天温正轩一直都没有动静，江芷兰担心他对江景年他们动手，担心道：“小羽，这几天我父母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叔叔阿姨挺好的，我每天都有去看他们，你放心。”

　　楼羽神色自然，丝毫没有撒谎的迹象，她暗暗感叹，跟乔斯言在一起时间长了，带的她也跟着学坏。

　　其实，温正轩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几天，她因为怕温正轩对江景年他们动手，时刻注意着温正轩的动向，他一直没走，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到芷兰病房之前，她特别愁的跟乔斯言咨询：“待会儿芷兰要是问起来温正轩的事，我该怎么说？”

　　乔斯言一边看着一本患者资料，一边回她：“告诉她没事。”

　　“那万一以后出了事，怎么办呢？”

　　“不会出事的。”

　　楼羽：“……”

　　最后为了芷兰的身体想，她还是听了乔斯言的话，没有实话实说。

　　“小羽，你在想什么？”

　　楼羽回过神，摆手：“没，没有啊，怎么了？你需要什么？”

　　“我是说，我想下地走走。”

　　“下地？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下地，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可我成天这么躺着，实在无聊的很，你问问医生，我起来坐轮椅行不行？”

　　楼羽看看她渴望的神色，点头：“那我去帮你问问吧。”

　　医生检查过伤口后，说是可以下地，但时间不能太长，现在芷兰的情况，还是要多卧床休息才行。

　　江芷兰一听说可以起来，早就迫不及待了，没等人扶，就要自己起。

　　楼羽急忙把她弄起来，刚要给她戴帽子穿衣服，江芷兰摆摆手：“我不出去，就是想在医院里转转。”

　　还是头一次听说病人想逛医院的，楼羽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芷兰的想法。

　　她不是躺不住了，她是，想去看看苏凡……

　　可苏凡现在……

　　楼羽暗自纠结，苏凡虽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也从特护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可他身上大面积烧伤，芷兰看到他会能控制住自己么？

　　耳听芷兰在催促她，楼羽想了想，试着开口：“芷兰，你知道苏凡是烧伤进的医院吧？”

　　“我知道。”

　　“那你应该能想象到——”

　　“小羽，你的意思我都懂，你放心，我肯定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芷兰都这么说了，楼羽也没再顾忌太多，推着江芷兰往创伤科走。

　　到了苏凡病房门口，芷兰轻声道：“小羽，我自己可以，我想单独见见苏凡。”

　　楼羽思虑片刻，叮嘱她：“那你答应我，一定不可以激动，待会儿我会来带你回去。”

　　“好。”

　　关上门，楼羽还是不放心，站在了门口。

　　房间里，江芷兰费力的把轮椅推到苏凡病床前，看着他满身都是纱布，忍住哽咽，轻轻地叫了一声：“苏凡……”

　　苏凡本以为进来的是给他检查的护士，猛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瞬间有些僵硬，是芷兰么？

　　芷兰来了？

　　他费力的转过头，看到病床跟前的，果然是江芷兰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视良久，两人眼睛里都渐渐起了一层水雾。

　　相爱太痛，忘掉太难。

　　江芷兰伸手，擦掉了涌出眼眶的眼泪，勉强扯起了一个微笑：“苏医生，你现在一点也不潇洒帅气，温文儒雅了。”

　　苏凡笑笑，声音依旧是温婉的：“那你会怕我这个怪物么？”

　　江芷兰摇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帅的。”

　　她知道，苏凡如今这个样貌，不管心理如何强大，都会或多或少的接受不了，她第一时间提出来，主动聊起这个话题，不过是，为了让他知道，她喜欢的，不仅仅是他的外表。

　　苏凡脸上渐渐泛起一抹苦涩，从他醒来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人给他看过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可他能想象，从大火里出来的，能好到哪儿去呢？

　　他沉默一会儿，苦涩道：“芷兰，你回桐溪去吧，回到温正轩身边。”

　　如今，芷兰能来看看他，他就已经心满意足，虽然她说不介意他的外表，可哪个女孩身边愿意站一个怪物一样的男朋友？

　　听他这么说，江芷兰立刻有些激动：“苏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桐溪跑来南海，失去孩子，堵上生命，就是为了要你这句话么？”

　　如果不是为了在一起，她又何苦受这样的罪。

　　苏凡默不作声，只是隐忍而疼痛的看着她。

　　江芷兰明白他的症结所在，干脆给了他一句肯定的话：“告诉你，我江芷兰这辈子就赖上你了，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打算再回头，你要是要我，我就让自己好起来，你要是不要我，我也不在乎这幅残破的身体了。”

　　看到她眼睛里的坚定，一颗晶莹的泪从苏凡眼角滑落，他伸出缠满了纱布的手，想要抱一抱她，可他只动了一下，就牵动着身上的无数伤口一起疼了起来，苏凡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江芷兰伸手，握住了他的：“你好好养着，快点好起来照顾我，知道吗？”

　　“嗯。”

　　尽管前路充满未知的荆棘，可她依然要跟他在一起。

　　俩人都不是能长时间消耗精神的人，江芷兰吻了吻他缠满纱布的手，笑道：“我明天再下来看你。”

　　轮椅断断续续的声响靠近门口，楼羽急忙擦干了眼泪。

　　芷兰和苏凡，爱的太不容易。

　　单单只是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她都有点受不了。

　　江芷兰从里头出来，看到楼羽还站在门外，神色之间透着不自然，江芷兰问：“小羽，刚才我跟苏凡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呃……”

　　楼羽脸红了红，她已经竭力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了，还是被芷兰给看穿了？

　　“没关系，就当给我们之间做个见证吧。” 情不由己：总裁大人离婚吧